最後的一絲尊嚴總該是有的。」
鐵狂入統領府的時間,正值兩朝新舊交替之時。那時的帝京還只是一座海濱小城,那時前朝大地烽煙四起,流民遍野,餓死病死於路上的平民屍體並不少見。鐵狂並非湖陽本土人士,習慣在四野散地隱居的他對此悽慘景象並不陌生,所以時隔多年,今晨在統領府見侍衛們正在用融鐵的大火爐焚燒屍體,如此可用殘忍來形容的景象,落入他眼中,只是使他微微皺眉。
相比起心頭升起的異樣情緒,他更在意的是他對此事質疑。
統領府的確擁有處理人犯的權力,這份由當今皇帝發自對統領大人信任而給予的特權,甚至可以讓統領府在某個區域的生殺大權超越京都府的權力,這一點也是鐵狂已能了解的內行資料。然而今天焚燒的屍體數量着實龐然了些,不是一兩人,也不是十幾人,似乎已經超過百人,並且還有繼續增加的趨勢,這讓鐵狂禁不住驚訝。
認真算起來,其實今天是鐵狂第一次來到爐房,所以他不了解這一點也不奇怪。但對於已在爐房工作了四年有餘的那名鑄劍學徒而言,他雖然只是一名給煉器匠人打下手的學徒。對爐房雜事的了解卻比十餘年間只駐足於黑屋子研究器械的鐵狂要豐富得多。
此時聽着鐵狂對兩名侍衛地發問,以及他臉上蘊積的訝異質疑表情,鑄劍學徒覺得自己不需一問,已很了解鐵師傅此刻的心情。若將時間推移至四年前。這鑄劍學徒剛剛進入統領府爐房工作,不久後即在他人生歷程中第一次見着此既奇又絕的景象,他那時的震驚心情比此刻的鐵狂不知強烈了幾倍。
鑄劍學徒正猶豫着是不是該由自己開口,為他的這位掛名師傅解釋一番,卻見那兩名侍衛快了一步,其中一人徐徐開口,寥寥幾句將事情概括了過去:「這些異服易容者都是昨夜意圖刺殺陛下的凶人,因為他們身份來處詭異,統領大人下令焚燒而不留痕跡,以此法免除後患。鐵師傅不必為此事掛心。」
在這世上。但凡有意欲刺殺皇帝者。惹了君王怒火,便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更逞論死後那點掘穴而葬的尊嚴了。
侍衛的這幾句解釋雖然並未言及具體。卻能很周密的封住鐵狂心裏對此事的所有想法,只因此事的涉及面有些特殊。律法人定,到了事涉某人時,即似要生凝滯。鐵狂會意地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又開口道:「二位且忙,我忽然想到一些關於煉器的小問題,要與這位小後生聊一聊。最近我過得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再不找人說說閒話,會悶出病的。」
這兩名侍衛知道鐵狂最近因為何事而閒悶。並且他們也自小院那邊的武衛那兒了解了一些事,近幾天鐵狂的確有精神接近癲狂的跡象,所以這二人大致相信了鐵狂說的話,沒有多言提醒叫他速速回小院去。不過,對於某一方面的事,這兩名侍衛還是留了處心,兩人在拱手告辭時,其中一人給那鑄劍學徒使了個眼色,意思不難看破,便是叫他謹慎口舌了。
鑄劍學徒見狀,連忙斂目點頭,表示知曉了。
然而不止是鑄劍學徒讀懂了統領府侍衛的眼色,在這處寬敞不亞於京都府的京都最高安武高府「住」了十多年,鐵狂自己對這些侍衛們慣常嚴肅的言行間某些細節處知會得也不少。
所以在這兩名侍衛還未離開時,鐵狂就在想,小學徒對今晨這事知道的應該不少,而待兩名侍衛剛剛轉身出屋,鐵狂就在琢磨,是不是需要從小學徒這兒了解些什麼?
望着那兩名侍衛推着運屍的板車闊步走遠,出了爐房所在的小院,鐵狂才轉過臉來看向鑄劍學徒,眼中滑過些許遲疑神色。
鑄劍學徒與鐵狂只對視了一眼,很快明白過來,卻是連連擺手道:「不不不,師傅,既然統領府都發話了,那晚輩就必須為此事守口如瓶。」
鐵狂失笑道:「這事有什麼可『守口』的麼?整件事歸總起來不過一個『殺』字,只是今晨殺戮過重,我看着有些不忍。」
話說到這兒略為一頓,他一口汲幹了碗裏透着淡淡粉色的熱湯,舒服的吁了口氣,擱下碗時話也轉得極快:「我在統領府待了十多年,說來也怪,每天早上的這份羹湯都要從大廚房那邊傳遍整個府院,卻少有聽說誰吃厭了的。一想到以後我也許就吃不上這樣的美味,禁不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