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中年男人。
此人腳踏登雲靴,一身明黃袍服,雪銀絲線繡作祥雲在肩,赤炎絲線繡飛龍圖騰在胸前,青玉帶懸紫珠流蘇,傍晚已趨微弱的夕陽光輝落在他的身上,反照出流光溢彩、傲然風華。
皇帝駕到。
殿內正在談話的姐弟倆人卻沒有提前聽見半點聲響,御駕到達,負責唱迎的太監啞了不成?
皇帝來得有些突然,而且沒有給人半刻準備時間,儘管他是殿內這姐弟倆的父親,但他就這麼直刺刺站在門口,還是把室內他的兩個孩子嚇了一大跳。
雖然都已成年,但面對父皇,王晴與王泓姐弟倆還是一齊露出了孩子般的怯意。他們乍然看見門口的中年男人時,還在座位上怔神片刻,然後才離席朝父皇大禮跪拜。
皇帝伸出雙手,一左一右將膝下一雙兒女虛扶起身,帝君不怒自威的臉上,現出一抹父親面對兒女時才會露出的慈愛微笑。
寒暄了幾句,三人循序坐下。
王泓正準備喚僕婢服侍茶點,卻見父親揮了一下衣袖。心中念頭略轉,王泓便明白過來,之前沒有太監唱迎,此刻自己寢宮裏那群平時眼勁無比機靈的奴僕,也不見一個人進來服侍,顯然是父皇提前有所動作,為的是將閒雜人等排除在外,父子倆才好說些體己話。
只是一想到有什麼體己話會由身為國君的父親提出來,王泓的心不禁懸到了半空。
父皇是習武之人。且內家修為不俗,據傳如此練功之法,不僅可以強身健體,而且練得久了。視聽五感也會比尋常人要敏銳許多。剛才自己與公主姐姐的談話,父皇肯定在門外聽見了,只是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皇帝坐正身形,甫一開口,話題果然來得異常直接,且主次分明。
「聽說你母妃親手調教出來的奴僕,派到你的寢宮,卻招你厭煩,朕特地擇了空暇來看看。」略頓了頓,皇帝才接着開口。一語點中王泓所畏,「你們姐弟倆的談話,朕全都聽見了。你盡可氣惱,朕遣開門外所有奴婢,就是為了不驚擾你們。朕才好聽得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王泓嘴角輕微抽搐,一時無言以對 。
王晴身為女兒的優勢這會兒就展現出來了,她亦是先怔了怔,緊接着就撇嘴朝父親撒嬌耍賴,嘟囔不依說道:「父皇,您身為一國主君,居然還做聽角的事。聽角也就罷了,還這麼冠冕堂皇,天下有這麼奇怪的君王嘛!」…
王晴敢這麼開嗓,自然是賴着皇帝的寵。皇帝目光轉向王晴,不僅不惱,還挑唇一笑。然後用一種接近義正言辭的口吻說道:「如何沒有?否則你眼前是哪個君王?天下若真沒有一個聽角的君王,朕就來做這前無古人的第一位。」
王晴連忙順杆子往上爬的賣乖,纖秀的手指拱在臉前握團,笑嘻嘻說道:「父皇不愧是女兒心中的英雄榜樣!」
「朕治過的奸佞不少,卻對你的調皮無可奈何。」皇帝看着長女手中那半似作揖又不太像的動作。輕嘆一聲,接着漸漸收斂笑容,又道:「今日父皇來此,有些事情要囑咐皇子。晴兒,你不可調皮。」
「父皇,女兒都長大了,您還用『調皮』來說女兒。」王晴垂目伸指颳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略顯羞赧。
皇帝含笑說道:「養女兒也就小時候好,活潑可愛,俏皮聽話,等到長大了,就飛去別人家了。」
一旁的二皇子王泓聽見這話,視線不自覺的就找到公主王晴身上去了,果然就見王晴臉色有異。
他記得去年王晴想了不少辦法,才避過那些個貴族公子舉辦的「品花會」。表面是觀花作詩大會,實質目的就是為了貴族聯姻。「品花會」每年都會有,早些年王晴花齡未至,參會就是好玩,但最近這幾年就有些難捱了。
在南國,女子十三歲點翠,也就是可以定親;十五歲及笄,也就是達到可以成親的年紀。皇姐今年將滿十八歲,算是大姑娘了,早年她去「品花會」湊熱鬧,那些婆姨們雖然口頭上沒說什麼,其實早對她留印象了。於是,近幾年她就算避過不去「品花會」,也自會有世家貴族的請帖紛至沓來,僅僅思索推拒的理由,都是一大難事。
每年這個時候,葉家那小丫頭的鬼招就到了建功期了。
(770)、家事國事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