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不大,有幾套紅木懷舊款式的家具,應該是古董,八仙桌上的台案上擺着兩隻香爐裊裊生煙,下面早就沏好了茶,擺好了盤。
「來一局?」
十多年不曾謀面的兩位老人,見了面第一件事,竟然是邀請下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整天混跡在公園的糟老頭子呢。
謝老徑直走到了張藏鋒對面,坐了下來,「你還是喜歡後手。」
謝老聞言,低頭一看,果真將紅棋擺在了對面,不由一笑,「因為你喜歡先手。」
「我喜歡先手,實則是要迎合你的藏鋒之道。」謝老也是一笑,執棋先走,「你那一套,後繼有人,我這一套,卻凋零沒落,這就是你說的命數氣運吧。」
「變則通,通則久,久而不衰。」張老沉吟片刻,也舉起一枚棋子,「那個時代,將軍太多,急流勇退才是難能可貴。」
說罷,又沉吟了許久,張老才移了一步,外人看似普通平常的架炮跳馬,在他這裏花費了足足三分鐘的時間。
「我不是來跟你論道的。」謝老說到這裏,倍感唏噓,「你還是老樣子,最基本的東西,你都要花費許多時間,往前想三步,往後想三步,即使是我,你也不例外。」
張老嘴唇有蠕動,沒有說話。
謝老又走出一步,才又說道,「最近怎麼樣?」
「除了那不肖的女兒,不肖的孫子,不肖的兒子……」張老抬頭看了一眼,「對了,還有人送我一句話,老壽星吃砒霜。」
說到這裏,張老隨之一笑,「除了這些,還都不錯,自家的子孫雖然不肖,但我那些弟子們都很有孝心,光聽到我的名字已經竭盡全力了,如果能對調一下,我會更高興。」
「我知道這件事你沒有參與。」謝老若有所思,「但你也沒有阻止。」
「我為什麼要阻止?」張老抓起桌上的煙槍,走到窗邊,「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到底,都是命!」
「你又抽了十年?」謝老眉頭稍皺,「當年浮生不是說,如果你再抽……」
張老點燃了煙斗,擺擺手,「最近幾天,總覺得心煩,我們半隻腳踏進棺材了……」
「是麼?」謝老也站起身,「我的身體,還撐得住。」
「所以你當時沒有跟我一起轉政,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張老話雖如此,卻是古井無波,面無表情。
他的年齡,他的心境,他的經歷,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很難再讓這一位老人動容。
「是時候說出真相了。」謝老沉默了許久,緊盯着棋盤,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說到這裏,他猛然抬頭看向張藏鋒,那個站在窗前的瘦弱身影,曾幾何時,兩人是一樣高大。
「為了那小子,值嗎?」張老並不接茬,而是轉開了話題,「鬼佛的傳人,可不止是一個。」
「我知道,還有他的師兄。」謝老點頭,「但孫九霄只有一個!浮生說,只有孫九霄能挽救華夏中醫,小賈也說過,振華也說過。」
「若水也說過。」張老敲了敲煙槍,眉頭稍皺,「不是滋味,還是少抽一些的好。」
又是片刻的沉寂。
「還下棋嗎?」謝老指了指棋盤。
「你相信他們?」張老依舊不搭謝老的話題。
「我相信孫九霄。」謝老想也不想,「他讓我想起了以前的我,以前的你,以前的那些人。還有海峰。你……收手吧,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對和錯還有必要嗎?」
張藏鋒沒有再說話,因為這不是他出的手,談何收手?
猛然,謝老掀翻了八仙桌,象棋、棋盤、茶杯、茶壺,還有些許把玩的小玩意兒,都摔在地上,有的支離,有的破碎。
圓滾滾的象棋,沿着青石板滾了一圈,輕輕撞在張老的腳邊,是一個紅色的帥字。
謝國鋒是一位典型的帥才,驍勇善戰;而張藏鋒是有名的帥才,決勝千里,運籌帷幄。
可奇怪的是,張藏鋒下棋從不用紅子,謝國鋒下棋也很少用黑子,在這裏兩人又調換過來。
張藏鋒竭力彎腰撿起了這枚棋子,似乎是回憶到了一些有趣的內容,有些枯皺色斑的臉上掛起淡淡笑意。
「他能改變中醫,改變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