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懷柔當年睡臥的西南角落,由於來人離開不久,破廟裏還殘留着香粉氣息,那香粉是昂貴的上品,尋常女子受用不起。
這些線索匯集一處,就令他懷疑楚懷柔是不是身在皇宮。
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為他沒想到楚懷柔會被封為昭儀,昭儀在後宮是僅次於皇后的存在,與諸侯和丞相同爵,位極人臣,楚懷柔獲封昭儀,說明西魏皇帝對她極為寵愛。
心中百感交集,便不曾出言接話。
「我走了。」長樂邁步欲行。
「等等。」南風喊住了他,轉身回屋,取了筆墨留下字條,轉身出來,「咱們兄弟許久不曾見面,吃頓酒去。」
長樂點頭同意,「好。」
西南方向有鎮子,二人去到鎮子,尋了酒肆吃酒,也不說話,只是喝酒。
早年二人自長安時偶爾也會喝酒,多是南風偷來的劣酒,也沒什麼菜蔬佐酒,此時有酒有菜,人也是當年的那兩個人,卻再也喝不出當年的味道了,時隔七年,有些東西沒變,但有些東西還是變了。
長樂的酒量很好,南風的酒量也不差,一壇酒是五斤重,二人每人喝了兩壇,喝到第三壇時,南風終於說話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該問,但也不得不問,因為這些事情可能會影響到長樂和楚懷柔的安危。
「大姐為什麼沒跟你在一起?」南風問道。
「我那時太小,沒有容人之量。」長樂隨口說道。
南風自然知道長樂指的什麼,每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做到大度包容,除非這個女人在他心中沒有足夠的份量。
「我努力過,但邁不過那道坎兒。」長樂抓起罈子倒酒,倒滿之後端起一飲而盡。
「該死的已經死了,是你親手殺死的,直到今天我還清楚的記得那晚的情景,他的腦袋幾乎被你砍掉了,一地的血,屋子裏瀰漫着難聞的血腥氣。」南風說道。
「這些年每當我煩悶氣堵,就會去回憶那一幕,也只有那一幕,能令我好受一點。」長樂說道。
「如果……」
「沒有如果,」長樂打斷了南風的話頭,「你也知道沒有如果。」
「如果有呢?」南風問道。
「如果有,我可能不會再尋短見。」長樂眼神朦朧空洞,「她是為了幫我治病,我自不能打罵責備,但我始終無法面對,只想一死了之,她救下我的當日也離開了我。」
南風緩緩點頭,悵悵嘆息,「這些年你與她有聯繫嗎?」
長樂搖了搖頭,「她現在過的很好。」
「你應該知道西魏局勢,她看似風光,實則立在了危牆之下。」南風說道,西魏的實權掌握在宇文泰手裏,元安寧她爹就是被宇文泰毒死的,現任皇帝對宇文泰也並非言聽計從,若是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步入前任皇帝的後塵。
「我自然知道,這也是我苦練武功的原因,」長樂再斟再飲,然後說道,「沒有絕世武功,就無法保護她周全。」
南風有心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思慮良久,方才說道,「她應該知道你一直沒有走遠。」
長樂沒有接南風話頭,將酒罈里的殘酒盡數倒進陶碗,轉而放下酒罈,歪頭看向南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南風沒有立刻接話,當心愛之人有了殘缺,是大度包容,還是鬆手放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但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改變不了兩個無法改變的事實,那是心愛之人,但她有了殘缺,這兩個事實就如同陰陽兩面,會一直共存,且永遠無法彼此取代。
長樂既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話,自然是想知道答案的,不管怎樣,都得給他一個答案,而且得是他真實的想法,要說大度包容,當做沒有發生過,那是自欺欺人,一個清醒的人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要說難以釋懷,因此放手,那也是自欺欺人,因為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自己內心深處很清楚,哪怕對方有了殘缺,那也是心愛之人。
「我的運氣比你好。」南風終於開口,這可能不算是答案,卻是他的心裏話。
南風言罷,長樂大笑了兩聲,將陶碗裏的酒水仰頭喝光,拿起了擱在桌案上的長刀,「我得走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