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對方言行不露端倪,便犯輕信自斷。」
說着眉心更加緊蹙:「故我認為,要至始至終明察忠奸,豈非時時保持多疑之心?且不論是否就能避免被人欺瞞,聖賢亦云,明君當忌多疑,所謂用人不疑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一旦多疑,便極有可能為奸侫利用,反陷忠良於冤屈。」
「這是矛盾之一,再打比方,我雖信任江迂對我忠心耿耿,卻也格外清楚他並非句句實話,對我亦有隱瞞,又比如柳十一你,太后雖然狠毒,對你卻並無惡意,可你卻分明對她先懷不臣,那麼是你是忠是奸?你小小年紀,機心深沉就連我也不能斷言足能揣摩透徹,果狠起來甚至不輸世人認為之奸詐之徒,日後倘若我真有君臨天下一日,對你是否應該小心防範?」
十一娘起初尚還心平氣和的傾聽疑難,到後來忽然莫名其妙成了矛頭指向,一時呆怔,又再遲鈍地感覺到賀燁那目如冷電,顯然並非只是玩笑之談,而大有試探考較之意,她更覺這回簡直就是惹火燒身的真實寫照,雖則哭笑不得,然而明白不能隨口敷衍,於是雖被灼灼逼視,十一娘自然沒有着急分辯,而是乾脆認真思量一陣,方才回應。
「愚實認為諸葛孔明所重察疑,並非僅指人君應察度臣屬是否無所隱瞞,更非強調人君便應固信唯唯諾諾只知遵令奉從者,重要則是知人善任,明察臣屬之才能品性,合理加以使用,而根本目的,則是為了有利國民,故人君察疑,當以政事為重,以大義為重,而不應僅以私己為要。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馬為策己者馳,神為通己者明,倘若人君不能知掌臣屬,一昧只因私己而親近奉承歡心之奸侫,那麼忠良便會灰心歸隱更甚至另投明主……」
十一娘稍稍一頓,坦然正對賀燁的逼視,不急不緩繼續往下說道:「諸如這些道理,其實太后必然明悉,然其固然能夠明斷何為忠賢何為奸侫,卻從不以治下國民為重,而以私慾為先,故太后寧近奸侫而疏遠忠良,又豈是明主聖君?故雖然太后對十一併無惡意,十一與家族卻不願助紂為虐。」
小丫頭回應得如此坦蕩,倒讓賀燁微微一笑,於是那冷厲的目光略微柔和,語氣中這才帶着幾分玩笑的意味:「這就是說,倘若有朝一日我也效仿太后一心只為權欲,柳十一你也會再度背叛另擇明主相輔?」
十一娘:……事實上倘若日後你明知裴鄭蒙冤而因為賀衍遺囑不肯撥亂反正,那麼我必然會毫不猶豫「棄暗投明」。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直接出口,十一娘莞爾一笑:「十一見識淺薄,哪知誰為明主,不過既然家中親長都以為大王實為重情重義之明君之選,十一當然相信大王絕不會與太后同流合污。」
「我看呀,訶諛奉承之辭你這丫頭也沒少說,忠奸委實難辯,本大王還是小心防範為上。」
話雖如此,可語氣輕快明顯就完全是在調侃了,十一娘當然明白不宜在這問題上糾纏不清,果斷繼續奉承:「其實之於察人,大王原本就能領會重要,比如因為大王從前頑劣屢教不改,陸公便從來不曾假以辭色,莫說奉承討好,對大王甚至頗為疏冷,可大王為何對其毫不忌恨,先帝崩逝,大王處境堪憂,卻選擇在緊要關頭與陸公坦誠相見,難道不正是因為大王十分信任陸公品德,知其決非奸侫小人?又好比大王雖然明知江內侍在某些事情上有所隱瞞,卻依然信為心腹,並不懷疑江內侍對大王之忠心耿耿,足見大王確非狹隘多疑者。」
賀燁雖然知道這是十一娘有意討好,心裏卻免不得感覺十分受用,暗忖道人果然還是更加樂意接受好聽話,這小丫頭還真是油滑得很。
只是經丫頭這麼一理思路,那些自相矛盾的關竅似乎一下子明朗,賀燁終於對陸正明佈置那篇策論有了明確想法,他擺一擺手,示意十一娘保持安靜,提筆快寫起來,十一娘遠遠一伸脖子,睨見晉王一手墨字竟然出乎意料自存風骨很算悅目,也不知這些年廢了多少心思避人耳目偷偷苦練,也難怪早已灰心喪氣地陸大教授竟然會被他說服相輔,而不以為這個不學無術的頑劣之徒是在痴心妄想。
雖然對於賀燁的文采頗有幾分好奇,可考慮到兩者之間目前的「君臣」有別,十一娘當然不至於近前細睹,她又隨手拾起地上一卷文書展開,果然還是諸葛孔明所著,雖是專講行軍、駐營需要注意之要點,倒也並非十一
第391章 問對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