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共享萬民敬重,那時縱然我為芸芸眾生之一,亦為三生有幸。
因為沒有殿下與王妃,便沒有扈翔若的新生,翔若早便死於英國公之威逼,抑或在風塵污濁之境行屍走肉,終有一日,會被屈辱的生活壓彎了脊樑,這樣的人生,又豈是悲涼二字能夠概括?
不似如今,至少還能望見曙光,照亮腳下。
而對於晉王賀燁來說,直到司天台擇定赴藩的日子,那一縷曙光,才真真實實地照亮了他的腳下,雖然這一日其實天氣又再陰沉了。
灞橋這頭,撲面的北風捎帶着刮骨的冷寒,晉王卻覺神清氣爽,只是勒馬回望——他的長史阮嶺身邊圍着一大群送別之人,薛絢之也淹沒在親朋好友當中,就連王妃柳十一娘,居然也應不睱接,只有他這活閻王人緣不佳,唯有陪着柳九娘來的賀清特意過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再也沒有人專程趕來送行。
晉王殿下難免有些難堪,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許多年來的努力成果,「神憎鬼厭」達到如此程度,也非常人所能,當下不再黯然銷魂,高傲地揚起下巴,帶着他的寵妾扈氏,先一步啪嗒啪嗒地跑過了灞橋。
十一娘閨中好友並不太多,自然也沒有哪個男子專程趕來送行,除了賀湛之外,就只有面前這位了——
做為父親的柳少監,竟然專程為女兒送行,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是以他先是中氣十足當眾解釋一句:「今日剛巧休沐,又不放心九娘,才跟着走了這趟。」
十一娘哭笑不得,九娘已經嫁人了好不,有夫婿陪伴左右,阿耶能有什麼放心不下?
灞橋送別,一直為全親友之誼,長輩卻不會出面,柳少監此舉,也可謂空前絕後了。
柳少監一直忍到了九娘等人知情識趣地避開,才看着十一娘輕聲長嘆:「伊伊,一轉眼,你就長大成人了,阿耶還記得你幼年之時,纏着阿耶抱舉逗趣,自從入了宮,一下子便老成了。」
老成又何止入宮之後,十一娘清楚的記得,那時自己剛回長安,因不知蕭氏心地如何,就十分避忌柳少監過份疼愛,後來雖說明知蕭氏不是惡毒嫡母,但她內在確非稚拙小兒,實在難以對柳少監孺慕依戀,從那時候起,父女之間便漸向疏遠,可柳少監卻不減慈父心腸。
到了此時此刻,十一娘終究還是帶了幾分真正的依戀之情:「阿耶,今日一別,請恕女兒不能膝下盡孝,只能遙祝親長貴體安康。」
見女兒流露不舍之態,柳少監頓時又豁達起來,意欲像早年那般,去揉十一娘的發頂,終究是忍住了,改為拍了拍肩膀:「無需傷感,不過是短時分別而已。」又壓低了聲:「你這一去也好,至少跟着殿下,不像你在太后身邊,我總是提心弔膽,伊伊放心,阿耶已經警告了殿下,他若敢讓你委屈,我可饒不過他,別看阿耶脾性好,尋常不發火,一發火便如岩漿積發,活閻王也保不准難以招架。」
說着說着自覺眼角泛酸,柳少監乾脆利落地揮了揮手,自己卻轉過身去:「早日返京,耶耶這就回去了。」
果然不再回頭,策馬疾走。
十一娘依稀想起還是渥丹之時,她嫁入太子府拜別親長,一貫不苟言笑的父親,眼角那絲泛紅,一時之間,竟覺悵惘。
浩浩灞水之畔,此時只有枯枝舞風,雖無飄絮如雪,而離別之傷並不因此減微。
十年之前,她滿懷恨意歸來,十年之後,她要離開這片生她養她,給予了歡愉又留下了痛憾的城池,十一娘以為自己會意氣風發,因為這不是決別,只是另一個嶄新的起點。
可她,為何還是感覺到了絲絲縷縷的傷感呢?
她站在橋頭,回望來路,卻只見到積壓的陰雲,擁擠了蒼穹。
不遠處卻響起一片歡笑,十一娘側目看去,原來是諸多紈絝折下楊柳枯枝,竟插了阮嶺滿頭。
而另一邊,陸離四周的人群也逐漸消散了,他正與兩人說話,其中一人
竟是宇文盛?十一娘徹底從傷感的情緒里脫身而出,微微咪起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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