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根本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那少女,便是後來的盛元公主,遠嫁貪狼,成為貪狼史上唯一具有夏人血統的貪狼王妃。
只是南陽侯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初那少女口中所輕喚的「安若」,正是蘭妃少有人知的閨名。
大雨傾盆而至,洗刷了滿城血污,好像也預示着一場改頭換面即將到來。
貪狼國的陣法師們自發地施展出守護陣術,為他們的三殿下遮擋雨水,他們全都看着這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王子,雖然他幼年便被放逐出境,成為質子,卻依然殺回了貪狼王廷,能與兩個根基深厚有貪狼貴族支持的哥哥一較高下。
這些跟隨他的人,此刻全都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目光注視着他,他們心中明白,經此一役,那大王子和二王子,將再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他將是他們新的貪狼王,甚至……可能會是入主中原,平定九州的新皇!
「三殿下!外面雨大,您還是上馬車休息吧!這裏便交給末將善後!」貪狼部下讓人將馬車備好,駕到穆九身邊,看那馬車的規格和帳幔上的雲龍圖紋,竟是御用之物。
穆九用自己的外袍將陵洵裹得更嚴實些,便抱着人上了馬車,並讓人取來常備的內傷藥。
行刑的士兵將南陽侯的頭顱盛放在木盒裏,端到馬車跟前,在外回稟:「殿下,南陽侯已經被斬,頭顱在此,請您過目。」
穆九給陵洵餵了藥,只略微挑了下窗簾瞥一眼,便揮手讓士兵退下去,低頭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陵洵,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少期,我已為你報仇,你也可以安心了。」
陵洵躺在穆九懷中,鼻端縈繞着熟悉的淡淡蘭香,感受着那溫柔至極的觸摸,心裏卻划過毛骨悚然的涼意,不知耗費多大力氣,才能控制住不顫抖。
已為我報仇?
呵呵,最不共戴天的仇人還在這裏,又哪裏可以安心?
穆九以陣術探查陵洵,見他雖然為陣術反噬,卻並沒有大礙,凝重的神色才略微和緩,正要命令外面人啟程去行宮,他卻忽覺背心裏一涼。
「不要出聲,否則我就殺了你。」
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此時便在耳邊輕聲響起,近似呢喃,一如曾經他在他耳畔說過的情話。
穆九身體一僵,默默垂眸,對上那雙光亮懾人的桃花眼。
果然,這天底下唯一能在他面前出手,而不會被他察覺的人,便是他了。
「少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穆九聲音平靜,只是掩藏於袍袖中的手,不由攥緊。
陵洵勾唇而笑,笑容凌厲,他的臉色因受傷而蒼白,唇色卻紅艷,在馬車廂昏暗的光線中,他這一笑,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我從未如此清醒,你說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難道連解釋的機會也不願給我?」
「解釋什麼?」陵洵手掌扣在穆九心臟的位置,只要他稍加以陣術,便可輕易將那胸膛里跳動的東西捏碎,他坐起身,與穆九平視相對,「是想解釋引誘吳青的陣術書並非你精挑細選,還是想解釋我陵家滿門並非你那王妃母親所害?亦或是……」陵洵說到這裏,眸色漸深,聲音都有點發顫,「想解釋當日給甘兒下十日草毒的人,並不是你?
穆九緩緩閉上眼,「所以你都知道了?」
「三殿下……」陵洵玩味地看着穆九,「您覺得我當真那麼蠢?可以任憑你玩弄於掌中?你會布棋局,難道我就不會麼?你以為我風無歌是什麼人?」
穆九驀地睜開眼,看着陵洵的目光生出些冷意,「你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
陵洵高深莫測地勾了勾唇,卻湊到穆九耳邊,輕聲道:「想要活命,便照我說的做。」
馬車還未駛到行宮,眾部將便聽他們的三王子下令,讓馬車調轉方向,向許都東城門行進,並讓人將關押的小皇帝和一眾文武大臣也送過去。
沒用多久,隊伍便抵達東城門,那些在淒風苦雨中瑟瑟發抖的朝臣們,一見貪狼三王子的車駕過來,全都露出憤然又畏懼之色,那才只有八歲的小皇帝,更是嚇得像只受驚的小獸,躲在劉司徒大人的身後,惶惶不安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命運。
第一百零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