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阜這等人,少說也要發配邊瘴苦寒之地安置。你們若再執迷不悟,落得與此輩同罪,還未必有這樣好結局處!」
「罷了罷了,我也不和你等無知走卒廢話!你們且上去,將那城門司馬也該做到頭了的安子阜喚下來,我倒要看看,是這阿附閹黨的小人麵皮結實,還是某腰間這三尺劍鋒利!」
早就被糊了一臉唾沫的開陽門門候,這時候真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只道是趨奉這張常侍的外甥,定然有什麼好處。不料想,好處是一絲都沒有,卻叫他一人在這裏頂缸!
他一身官衣被這些太學生推推搡搡間,腰間綬帶都被扯脫了開,只能一手捧着綬帶,一面狼狽招架,這些太學生嘴皮子便給,吐字如滾珠落盤,他說一句人家都說了十句,他就是想接話,想出聲安撫都不成!
至於招呼開陽門的門軍將這些太學生攆開?啊喲,可不敢這樣想!
洛陽周圍軍事力量,首先是北軍五營,其次是禁中衛尉,城門校尉下面管領的門軍,也就是收個進出錢兒,壓榨一下往來客商,說是門軍,倒像是關下稅吏,軍紀早已遲廢多年了。當初大將軍竇武初任城門校尉時,倒是刷新振作過一回。然而自從竇武誅殺閹黨集團事敗後,這洛陽十二門的門軍就更加敗壞得不成樣子,竇武留下的一點制度,也都被毀棄無遺。
到了光和年間,這些門軍,多是洛陽城裏那些市井子弟走了門路後充任。要放在平時,這些也算有甲有槍有軍械的貨色,也能在市井裏耀武揚威一番,多半油水生發都還不錯,算是個令人羨慕的好差事。然而真到了如此變亂突生的時刻,這些都不拿自己當個兵的門軍,就立刻原形畢露起來!
城門校尉的門軍如此,北軍五營這曾被竇武率領,討伐閹黨的真正京畿衛戍部隊,張讓這些死太監清洗起來就更加喪心病狂。若不是魏野隱身幕後,擺出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變亂,讓這群死太監再無掀起蛾賊獄的機會,那麼這群早該去死的閹人還要為了內部傾軋,把宮中禁衛清洗一空!
要說後面的袁紹宮變與董卓入洛如此輕易,如此飛快得手,與十常侍這種喪心病狂地對京城防衛力量的大清洗,不無關係。
被十常侍把持的大漢帝國中樞,這種持續了十幾年的花樣作死行為,這倒也真是貨真價實的「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了。
被裹纏在太學生中間,都快成了滾地葫蘆的開陽門門候還在那裏苦苦掙扎,想不到如此遙遙無期的事情。開陽門左近,一處客舍靠街的二層樓上,卻有兩個年輕男女,透過窗子,平靜下望。
坐在主位上的年輕姑娘,還是一副未施脂粉,英氣勃勃的模樣。今天她依然是一身玄端禮服,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未加染色,而是通身的嫩鵝黃。祭服上的章紋也不是一般習見的藻火粉米等,而是星宿、日月、走龍等暗紋,都用銀絲緙繡,工藝精巧,顯然遠超出這個時代的普遍水平。
魏野很不講究地盤膝坐在她對面,單手鼓逗着面前漆盞,搖了搖頭,對甘晚棠的這身太平道法衣大加指摘:「嫩鵝黃這顏色,要是我家鈴鐺那種愛蹦愛跳的丫頭,短裙簪花起來,倒也討人喜歡,甘祭酒你這樣的美人幹事,這身就有些不合適了。嘖,太平道那位大賢良師,果然連審美都很有問題。」
批評完了那位素未謀面的大賢良師,魏野一偏頭,看了看自己這個老客戶一眼:「風潮已起,這勁就不能衰下去,要是太學生們連開陽門都進不去,那人心聚得快,散得也快。咱們坐在這裏,到底有什麼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