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叩門聲,魏野不悅地嘖了一聲,運劍還鞘,揚聲問道:「是哪一位?」
然而他下一刻卻向着司馬鈴擺了擺手:「不知道是太平道來送快遞,還是北部尉來抄水錶,你先進丹房裏呆着去。」
相比魏野的戒心,外面叩門的人倒是直接報了家門,既不是送快遞,也不是抄水錶,倒是這地方打過些交道的熟人:
「魏先生,小老兒是這一處的里正麻皤,今日冒昧煩擾,還請開了門,讓小老兒進去說話可好?」
魏野和司馬鈴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這裏正麻皤住在神祠百步外的那株老槐樹下,和他家那眼睛不好的老妻張羅着一個大雜院,收收那些做工苦力的租金。這老頭子個頭高,腿腳又好,都門人家出殯,都要有個引棺的槓頭張羅指揮送葬隊伍,這老頭也是槓頭一行里的名手,輓歌尤其唱得好,許多富戶出殯,也都要借重他的一把好嗓子。魏野和司馬鈴在洛陽落腳這些時日以來,倒也入鄉隨俗地請過這老兒和周邊幾家住戶喝過落戶酒。然而此後魏野大半日子都在京畿諸郡縣遊蕩,找找那些甫成氣候的小精怪麻煩,再沒怎麼與這些尋常人家走動。
按捺下心中疑問,魏野將桃千金收回鞘中,在牆邊一放,半推開門,側着身子朝外望了一眼。
門口站着的老兒一頭花白頭髮,不知是老年人特有的水晶體混濁,還是害了眼翳,瞳孔是一片無神的棕灰色。見了魏野,老麻頭忙不迭地一點頭,笑着打了個招呼:「魏先生今天果然在家,倒是託了家裏那老婆子的福氣。魏先生,老漢昨天去金市去幫人辦事,傍晚散福,得了一瓶米酒二兩祭肉,要是先生不嫌棄,今夜就上老漢家裏,和老漢鬧兩盅如何?」
這老兒嘴上說得親熱,魏野卻不去看他,只將目光從老頭子的肩頭望過去,恰好見着不遠處停着一輛驢車。那車上橫着一口沒上漆的杉木棺材,一個身量頗高的蒼頭牽着拉車的驢子,正不住朝舊神祠這邊張望。那蒼頭身後立着一男一女兩個十來歲大的小鬼,都是一身麻衣的守孝打扮,光看着都是一股子晦氣勁兒。
這模樣,魏野行走各地倒也常見,這年月,兼併之風越加興盛,有恆產的人家變成無恆產的佃戶部曲之事常有,家破人亡的慘事也算不上新聞了。但是這主僕三人的風格倒是與眾不同,那兩個小鬼臉色倒還白淨,但是看起來身子還是有點瘦弱不足的樣子,反倒是那蒼頭,身材高大也就算了,身形中那股矯健之姿是一點也難掩下去。這老頭面上手上雖然也有壽斑皺紋,可是四肢修長而有力,簡直就像是個十七八歲的棒小伙子,總不至於這老頭子是什麼內外兼修幾近去老還少境界的武道高人吧?
心中有了定見,魏野輕輕一笑,朝着老麻頭一抱拳:「老人家說得哪裏話,我們叔侄在此落腳,也多虧了你老人家照顧。你老有什麼吩咐,只要小生辦得到的,絕無二話!」
雖然小鬍子的書吏這麼親熱地打了包票,老麻頭還是有些遲疑,眼神不自知地朝後一瞟,這才下了決心,一咬牙說道:「那老頭子就厚着臉皮開口了,魏先生你是知道的,這院子本來是東嶽丈人祠,後來香火不旺了,才廢置下來。說句不怕得罪先生的話,以前那些扶靈返鄉的人,在城外義莊尋不到地方,都把靈柩暫時停在這裏。嗨……老頭子這也是沒有辦法,錢家這一家子就留下兩個小的一個老的,如今城裏搜抄反賊,不許出城,他們實在沒有個停靈的地方我這才……」
「好了好了,」魏野微微一笑,攔住了老麻頭接下來的話,「不就是借我家的院子幫他們停靈麼?我堂前地方寬敞,讓他們先拿草蓆竹竿搭一個孝棚,放上兩天也不礙的。」
他這麼一說,老麻頭立刻就浮上一片感動的神色,慌不迭把那兩個戴孝的孩兒引了過來要給魏野磕頭。魏野也懶怠再擺什麼姿態,就這麼受了一禮,又當着老麻頭的面免去了這錢家人的謝禮錢,方才聽着老麻頭那一路「魏先生是仁善君子」的誇讚,把這一老二少一家人讓進院中去。
進得院門,魏野朝司馬鈴一指丹室,半妖少女便已明白過來,扯着兩個小鬼的手帶他們進了丹室去喝甜漿子。魏野則袖手看着那蒼頭自己將驢車上的那口杉木棺材扛進院門,又把驢卸了轅也牽入了院中,魏野等着他諸事都拾掇停當,不動聲色地抄起了靠在院牆邊上的桃千金,緩步在這蒼頭身後立
第五十五章?立石為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