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見她失神,惠文帝輕喚一聲。霍錚毒解成親,她一生當中諸多牽掛終於有一件能夠放下,他心知肚明,這是他們這輩子最後和解的機會了。
「皇上,我……那日我言之過重,望皇上見諒。」崔元梅回神,心想着湯姑姑這些年常勸的話,又想着霍錚霍汶長寧都大了,她與他再那麼針尖對麥芒的爭執下去,終非久遠之計,便起了些念頭,「可是皇上,你問我可有心軟時刻?這些年,你來過幾次坤安宮?便是我心軟,你又能看得到嗎?兩年前的天祭之日,皇上以命護我,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皇上,元梅並非鐵石之心……」
惠文帝一愣之後換上大喜的表情。這麼多年,這是她頭一次服軟。從前不管爭吵得多嚴重,哪怕他氣極將她關進冷宮三個月,也沒見她有過絲毫服軟。
「元梅。」他喚她名字,伸手握住她交疊平放於膝上的手,「淑妃救過朕,她父親又是張軼,這兩年朕少不得要時常與她周旋,在她那裏呆得多了些。你又總刺朕的心,朕不是不想來,只是一來你我便要爭吵。今後,朕便常來坤安殿,可好?」
話音未落,殿外就傳來太監唱聲。
霍錚與俞眉遠到了。
崔元梅忙抽回手,不自在地扭開頭,道了句:「皇上,錚兒他們來了。」
惠文帝管不了許多,挨近她一些,重重握住她的手,道:「你與朕少年夫妻,當知自己在朕心中之重,無人可及。」
他面上有絲急切的喜色,像少年之時二人初為夫妻,他也曾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挖心掏肺的剖白。
崔元梅微垂了頭,似有赧意。
發間珠翠搖晃,碰撞出脆響。
帝王之愛,再重……怎及他江山半寸?
……
俞眉遠有些納悶。
今天拜見了帝後一趟,她得的賞賜委實多了些,惠文帝賞下的好幾件東西還都是逾制的,很是古怪。
「父皇今天高興就多賞了一些,既然給了我們,你好生收着就是。日後咱們浪跡天涯要是沒銀子使了,就都典當了。」霍錚與她相對而坐,在昭煜殿上用午膳。
膳食一如既往的豐盛,大多是她喜歡的東西。
皇后本有意留膳,可霍錚瞧皇帝似乎有話要說,巴不得他們趕緊離開的模樣,就識相地領了賞拉俞眉遠告退。
宮宴在晚上,他和俞眉遠還能安生吃頓午飯,再想應酬宮中諸妃之事。
「典當?那都是逾制的東西,就怕你換了銀子沒出當鋪就要叫衙差拘了。」俞眉遠一邊反駁着,一邊舀了半碗湯往他那裏推去,「再說了,你堂堂晉王,還會缺銀子使你要真缺,只管問我要就是,我有銀子,管你一輩子吃喝不愁。」
霍錚端起碗,一口飲盡,只覺那湯甜入心扉。
「那本王的下半輩子,可就靠你了。」他笑着撂碗,坐到她身邊,「怎麼才吃這麼點,飯菜不合胃口?」
他已經吃了兩碗米飯,可她桌前那碗卻還剩了大半,她可是胃口極好的人,難得會有不思飲食的時候。
俞眉遠扒拉了兩下米粒,搖頭想了想,將湯泡到飯里,舉匙要吃,卻被他按住手。
「沒胃口就別勉強了,我叫人給你煮些清粥,一會拿桂花蜜澆了再吃。」他看出她的倦怠來,怕是累極不喜葷腥,她又不想叫他擔心,便要勉強用飯。
她感激一笑,霍錚便攬她入懷,在她發間輕輕一吻,道:「傻阿遠,你與我都是夫妻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今後這昭煜宮就是你的,你在這裏想怎樣都可以,不要那麼拘束。」
「知道了。」她乖順靠在他胸前,玩他腰間所佩的玉佩。
「對了,阿遠,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你跟我進來。」她剛才說起銀兩,倒叫霍錚想起件事來,便扶她站起。
兩人進了寢殿,寢殿之上安有多寶格,霍錚拉她到了多寶格前,抓起她的手從豎格上放的畫筒里抽起一卷畫軸。俞眉遠忽覺那畫軸很沉,似乎連着什麼東西,正疑惑着,就見旁邊牆壁發出一聲響動,竟開了道暗門。
「機關?」俞眉遠奇道。
霍錚不語,只看着她笑,示意她往裏頭看去。
俞眉遠狐疑望去,暗門裏是個存物格,裏面放着三隻木匣。她不解,他便伸手全部取出,挨個打開給她看。
三隻木匣都一般大小,以沉木所雕,堅硬不腐,匣上花紋並不一樣,他先開了雕着梅紋的匣子,裏頭放着厚厚一撂紙張並幾本冊子。
「王妃,這可是本王的全部身家,如今就交予你保管。你剛才說要管我吃喝不愁,我可撒手不管了。」霍錚笑道。
俞眉遠隨手抽起幾張,發現全是銀票,再往下翻去,便是鋪面田契,她很是詫異。霍錚看着是個不沾俗物的少年俠士,沒想到手裏竟握有巨資。她隨意翻了翻,便知他的身家不知是她幾倍。
她又拿起後頭的冊子,打開一看,赫然是本賬冊,他所有的營收都在冊上細細列明,一目了然。
霍錚揉揉她的頭,又道:「好了,不逗你了。這麼多的東西,若真要你打理,怕是要累壞你。你只記着,裏面的銀票隨你用,鋪面田契已有人打理,每月他們都會送來賬冊,你過目便可。我的東西自有人替我打點,名字都記在這幾本冊子上,皆是信得過的人,無需太費精力。」
「我才不替你操這俗心。」俞眉遠把賬冊丟進匣中,做了個鬼臉。
她知道,他告訴她這些,意味着完全的信任。
「那看這個吧,這個你一定感興趣。」他說着又打開另一個匣子。
「是什麼?」她好奇探頭。
匣中裝了幾隻瓷瓶並兩張薄薄的面具,整齊收着。
「阿遠,這東西給你以備不時之需。」霍錚說着從裏邊拈出一張面具來。
面具輕/薄,一抖就開。
「易容術?」俞眉遠蹙眉。
「嗯。」他點點頭,將手中面具覆到了她臉上,引她到了銅鏡前。
雖沒徹底貼緊,俞眉遠也看出,這面具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戴上之後便改頭換面,只剩張普通平凡的面孔。
「另一張呢?」俞眉遠很是興奮。
霍錚臉卻一紅,俞眉遠便自己跑去換了面具戴上。
「咦?這……」
第二張面具戴上後,和她原本模樣沒有任何差別。
霍錚忽從身後抱住她:「這是曇歡被你識破後,我回宮……想你的時候雕的。」
「……」俞眉遠失語。
「好想你,真想一直陪着你。」霍錚含住她的耳垂一吮。
她身子一酥,想起昨夜的事來不由心裏微盪,可想起入夜還有宮宴,她又是一醒,忙推開他,道:「別鬧。還有一個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