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的雕花大床,吱吱呀呀地晃動着。
原本被放在床頭木架上的衣裳,也在一下下的衝撞里,一件件地滑落在地。
然而,眼下屋內的人卻無暇顧及這些事。
燭台熱烈的光火,映照着垂下的帷帳。那之後,兩具交疊的身影若隱若現。
時而黑亮的青絲覆在床邊,潦草地散落着。時而一雙雪白的藕臂繃緊着,攀附着木床的邊緣,復又被人拖回原位。
沒有人說話,可粗喘的喘息聲不絕於耳,尤其是女子細碎的痛吟,像是帶着一絲嗚咽,聽得人面紅耳熱,心潮湧動。
林漪被他翻了個身,仰着頭,目光昏沉地盯着頭頂的木刻花紋。
那些平日裏清晰可辨的紋路,此刻卻像散落在四處,拼成不出完整的形狀。
一如她現在,也像是被撞碎了,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自己。
晉王府茶室內,蔚疏澈靜坐在棋盤前,可對面的位置,卻是空無一人。
他手裏拿着一枚黑子,略微沉思了一瞬將其放下,很快,又捻起了一枚白子。
儼然是在,自己跟自己對弈。
身側的桌案上,放着點燃的香爐。
裊裊的煙霧在空中擴散開,那霧氣如流水般繞過他輪廓分明的眉眼,讓他那雙本就深邃的眼眸,越發看不真切。
外頭值守的侍衛孟七敲了敲門,見無人回應,還是不放心地推門走了進來。
「王爺,夜深了,您該休息了。」
蔚疏澈並不抬頭,只是輕聲開口:「本王不困,再等一等。」
孟七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着不知怎麼相告。
蔚疏澈似有所察,這才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說吧,還有什麼事?」
「孟九此次從南壤回來,無意間得到了一本宋祥熙的棋譜孤本,也是您之前命屬下們尋來,想要送往神醫谷的。」
孟七一邊往下說,一邊小心地睨着蔚疏澈的神色:「可現在,林姑娘已經進宮了,外頭的東西怕是也不便再給她。這棋譜,不知該送往何處?」
蔚疏澈不悅地瞥了他一眼:「怎麼?但凡有孤本,本王就要送給她嗎!本王自己的府上,留不得了?」
「不敢!屬下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就讓人將東西收好,放進藏書閣中!」
眼見孟七要走,卻又被蔚疏澈叫住。
「今晚,宮裏可還太平?」
孟七清了清嗓子,點頭:「一切都好,安然無恙!皇上他去了雲雪閣,也沒有像之前生出變故。」
「知道了。」
蔚疏澈將棋子放在指尖來回地摩挲着,看着面前再熟悉不過的棋盤,他卻只是微微抬起手臂,遲遲沒有將棋子落下。
孟七見他說完那句「知道」,就不再動作,不再言語,心裏也有些不安,便忍不住問:「王爺,您在想什麼呢?」
蔚疏澈隨手將棋子拋進棋盒之中,發出一聲清脆的碰響。
他拂袖起身,將香爐里的燃香剪斷:「本王在想,此時此刻,她在想什麼。」
輕水和思文接連送了兩回水進去,她心裏擔憂着林漪的情況,替她擦身清洗的時候,時不時地偷看她的身體和眼睛。
滿腔的話要說、要問,可蔚呈肅就在不遠處,輕水只好強行把話茬給憋下去,只能在伺候她的動作上,愈發輕柔仔細。
林漪此時此刻,什麼都沒有想。
她太累了。
被攙扶着躺回床上,她悶哼了一聲,察覺到一道人影在自己上方俯視着自己,她輕喚了句「皇上」。
眼睛就再睜不開,被沉重的睏倦壓得睡了過去。
「睡吧。」蔚呈肅又恢復成了平日可見的儒雅溫存的模樣,跟不久前在這張床鋪上,肆意索取,強勢佔有的他,判若兩人。
他甚至還體貼地伸出手,親自替她將錦被整理好,遮擋住她肩頭鎖骨處,不可細說的點點紅痕。
蔚呈肅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意思,輕水等人小心謹慎地替他將衣袍穿戴好,他扭頭看向帳中已不省人事的睡美人,低聲叮囑:「照顧好你們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