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竹越這次坐在第一排。
他轉過頭,望向了那些守夜人。
他們上車以後很安靜,安靜的如同死去。
就連最嬉皮笑臉的老妖,在這一刻也沉寂了下來,雙手垂在兩側,雙目空洞地看着鬼域。
殷竹越身上的某件詛咒物能清除輕度污穢,不被幻境影響,他一直能看到灰霧中的場景,也能看清之前江霽的面容在灰霧裏悄然發生着變化。
他並不覺得意外,以江霧和守夜人之間的某種聯繫,能夠拿到變裝的道具並不稀奇。
這些守夜人的狀態很奇怪,靈魂仿佛游離在身體之外,孤獨地漂浮在荒野之上,因被那輪皎白的月光照拂過,於是從漫無目的遊蕩,到跟隨着月光移動的軌跡而前行,將月亮視作信仰。
殷竹越看到,那個宛如一把利劍般筆挺的青年,即便在擺渡車上也坐得筆直,生長着薄繭的手搭在槍套上,時刻警惕着周圍,如同一座冰冷的山巒,任憑風吹雨打,始終堅定不移的氣勢。
但,他聽到的囈語是最多的。
灰霧裏的叫喊也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可聞。
「好痛,好痛救我,我還不想死」
砰!
一聲槍響。
血光四濺。
「你、你殺了他,你殺了我知道了,你不是救我們的,你是來你是來處決我們的!」
「不要、我、我為組織立下過汗馬功勞,我還有救,我老婆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不——」
砰!
砰!
「被污染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們。先知真的沒有騙我們嗎?有誰見過祂口中的未來?
我們堅守的道路、真的正確嗎?你狂熱地追隨祂,將祂的話奉為神諭,不惜親手處決那些並肩作戰的同伴你、你真的不會悔恨嗎?
將離…哥哥我們是搭檔,我是你親、親手帶大的,現在、你要對我動手了嗎?」
這次,槍響沒有及時響起。
幾秒後。
砰!
子彈穿透心臟,綻放出一朵血肉的薔薇。
殷竹越看得出,這些守夜人徹底沒救了。
污染已經侵入了他們的心臟,骨髓,大腦。
他們的身體已經出現了不可逆的變異,醜陋噁心的粘濁形態,讓人看一眼就生理性想吐。
冷峻青年聆聽着這些重度污染的守夜人的痛苦呻吟,他們時而哭泣求饒,時而大笑不止。摻雜着鬼物癲狂的囈語,想將他也扯進深淵,一同沉淪。
他沉默內斂,他的世界卻嘈雜如歌。
殷竹越看見,那道頎長的身影,總會走到那些被處決的同伴面前,摸出一塊白色方巾。
蹲下,輕輕覆蓋在那些因污染而扭曲異化的臉龐上,在白色方巾之上,放下一支白玫瑰。
哪怕污染得面目全非,靈魂仍是純淨的。
這是最後的庇護。
也是無人知曉的角落裏,盛開的溫柔。
這時,殷竹越對上了將離身後的一雙眼睛,那張純白羽翼面具上,睜開了無數雙眼睛和他對視。
他能清楚地看見那些眼球上血紅的筋膜和肌肉,如同發酵麵粉拉出連綿的絲狀。
沒有絲毫防備,心跳突然加速,越來越近,仿佛被死神盯上,感覺到了攝人心魂的威懾和心悸。
這是晨星的警告。
不要試圖。
窺探他們的過去。
大腦和眼球如針扎般抽搐刺痛,殷竹越沖他咧笑了一下,才收回視線,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
反正看到了,不算太虧。
切。
灰霧之中的過招結束。
江霽經歷了幾次灰霧,灰霧的影響已經削到最低,她深諳「抓住機會就加戲」的表演法則。
將離這些馬甲內里空空,沒有家人,亦沒有過去和未來,完全不會受到灰霧的影響。
但這種守夜人集體出場的難得機會,江霽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完全可以用作豐富人設的細節。
此時不虐粉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