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位置有些偏,魏文杞到的時候,門口也只有一個正在掃雪的老僕人。
下人過去遞牌子報上主子的身份後,對方看過後急着就要進去通報,但被魏文杞攔住了。
他沒有提前派人來告知,就是怕母親會來門外迎接。
魏文杞在下人的帶領下往裏去,府上很是清靜,但又是跟皇宮裏不一樣的安靜。
只讓人覺着歲月在此靜好。
魏文杞的記性很好,好到能記住母親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五年前父皇外出狩獵,遇刺身亡的消息在泄露之前,就傳到了母親這裏。
他記得那平日裏總是溫溫柔柔、笑意吟吟的母親,沒有露出半分慌張,而是冷靜地指揮着父皇留下來保護他們的暗衛們,帶着他與杜府匯合,保護他們離開。
彼時消息還沒有擴散開來,各方也未來得及動作,保全杜府只有這麼一個最好的時間。
所以母親自己則選擇留下來混淆視聽,拖延時間。
見到她露出慌張,是在看到自己偷偷藏在長寧宮的時候,母親終於失去了冷靜的面容,抓着他的手問他:「文杞!你怎麼回事?你不是走了嗎?」
「我想跟娘親一起。」六歲的魏文杞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大反應,他想的只是不離開母親。
「不行!」母親死死捏着他的手腕,把他都掐疼了,文杞也不敢出聲,因為母親的表情很嚴肅,「你得趕緊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皇帝身亡的消息傳來,宮中已經亂成一片,他們母子二人是最先被當作靶子的。
聽着外面的喧囂聲,母親一把拉着他,將他塞進了殿中鮮少人知曉的暗格里。
關上暗格之前,母親的表情重新變得溫柔起來:「文杞,你是最聽話的,你要答應母妃,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定不要出來,一定要活下去,母妃也是,母妃也會活下去的。」
「等熬過了這一關,我們一家人就能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不管發生什麼,母親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暗格的門被關上沒一會兒,叛黨便破門而入。叛黨的主要目的是找他,可蕭貴妃最恨的人卻是母親。
魏文杞透過暗格的空隙,在看到木棍打在母親的腿上時,他幾乎控制不住地就要衝出去。
可他聽到了母親的哀求:「求你。」
悲傷絕望的聲音,讓文杞動彈不得。
他看着蕭貴妃踩着母親得意地笑:「現在才知道求饒?晚了!你倒是聰明,送你那孽種和杜家人一起跑了。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等把你那孽種追回來,我要在你面前,親自剝了他的皮。」
她恨這母子倆,恨到了極點。
可魏文杞知道,母親求的不是她,是自己。如果自己現在出去了,才是真的在誅母親的心。
他死死咬着牙,直到嘴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混雜着眼淚的苦澀。
那是魏文杞此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母親柔弱的身軀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惡人們囂張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憐憫。
沒能保護母親的痛苦,從那時起就始終縈繞在小小孩子的心中。
甚至在夜裏從噩夢中驚醒時,魏文杞總會問自己,那時候的母親該有多疼?
就像是知道父皇要立其他人為後時,她該有多絕望?
他們明明都做到了,做到了活下去的約定。被酷刑折磨的母親、在暗格里不吃不喝的自己,都等到了歸來的父皇。
可為什麼,一家人永遠幸福快樂的結局,卻沒有降臨。
父皇會做噩夢嗎?應該不會吧?因為目睹了的人,只有自己。
記住了仇恨的人,只有自己。
「太子殿下,到了。」
下人的聲音,將魏文杞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止住了對方要高聲通報的動作,自己走進去。
屋裏的爐上正燒着茶,桌上擺着精緻的點心,靠窗而坐的兩個女人臉上俱是笑意吟吟。
「嫂子我跟你說,就我哥那」
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停住了,因為看到了門邊的魏文杞,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