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掩着的門裏發出的壓抑的喘息聲讓學徒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中,血絲順着裂開的傷口一點一點溢出來。
黑洞洞的門縫中似乎放着讓他無比痛恨的一切!
他明明痛恨着,想要不顧一切的衝進去把拳頭狠狠的放在那個肥胖的臉上,但又怯懦的只敢在這裏,在心中發泄着一切的恨意。
有時候他不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父母已經離婚了,那個曾經被他當作是人生目標和榜樣的男人,帶着一個比他小了七八歲的女人離開了金港城。
他被判給了他的母親,因為他還沒有成年,並且他的父親明確的表示不願意做他的監護人。
在簡單的諮詢過律師後,他就和他的母親生活在了一起。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非法移民來到這,工作很難找,工資也不高,每個人都在說金港城的發展,說這裏的經濟發達,但是作為一個金港城本地土著,他只感覺到了巨大的競爭壓力。
半年多前他的母親突然說要他去學一門手藝,那個時候他已經高中畢業了,在經過一些「考察」之後,他了解到這附近生意最好的,就是喬尼的麵包房。
每個月能賺一兩百塊錢,這筆錢對於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來說,就猶如一個天文數字那樣。
然後他被送了過來,半年時間以來他用掉了他母親微博收入中的大部分,但什麼都沒有學會。
除了揣面,做面坯,如何讓麵包好吃,如何搭配材料,甚至是一些高級麵包的製作工藝他是一點都不會!
不僅高強度的免費給人打工,還要每個月支付給喬尼十塊錢。
他痛恨這裏發生的一切,痛恨這家店,痛恨喬尼,甚至是痛恨自己。
現在,又要加了一個人了,他母親。
為了節省那點錢,她此時正在房間幫喬尼放鬆身體,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什麼都做不了。
幾分鐘後,她一邊整理着被扯亂了的上衣,一邊從裏面走出來。
看見兒子可怕的眼神,她的表情也有一些變化。
沒有說話,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後就打算離開,但學徒追了上去。
「為什麼?」,他問。
在麵包房後的巷子裏,女人停下來轉身看着他,「因為喬尼的手藝是最好的,如果你學會了他做麵包的手藝,以後至少你有一條活路,這也是你自己的決定。」
學徒不明白,依舊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做那些事情。」
女人還是那麼平靜,「因為我們已經沒錢了。」
學徒一下子沉默了起來,女人卻沒有因為他的沉默就停下了這些話,她知道這個男孩痛恨着自己,「現在你已經沒有什麼多的選擇了,要麼你離開這,去找一份工作,先養活伱自己。」
「他答應了我,最少讓你繼續留在這裏三個月的時間。」
學徒想要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用掉了家裏不多的錢,並且她還為了自己能夠繼續學習做出了犧牲。
這個時候讓他離開,已經不是離不離開那麼簡單的問題了,看上去好像有兩個選擇,但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多的選擇了。
他不知道什麼叫做沉沒成本,但他知道,如果現在離開了,所有投入的一切都白費了。
看着自己的兒子又不說話了,回想着剛才他那壓抑着憤怒又令人懼怕的眼神,女人的表情也有了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你已經長大了,有件事沒有告訴你,我也打算離開這了。」
學徒突然抬起頭看着她,「你我們什麼時候走?」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我,我在工作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外來的遊客,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走,我答應了。」
「所以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女人說完這些也就離開了,這可能是她認為最好的選擇,她為自己的孩子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東西。
時間,青春,金錢,甚至是尊嚴,現在她應該為自己而活了。
學徒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