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凱爾特人,我對自己無法守護自己的家園感到恥辱。」
「作為騎士,我對自己曾經誤解那崇高的意志感到羞愧。」
「雖然凱拉爾曾教導我們愛惜生命,但那位最愛人的聖人已然離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教導我這樣的道理了。」
伴隨着這樣的的話語,蘭斯洛特拔出自己的長劍,那把名為「無毀的湖光」的聖劍。
劍身光亮如鏡,清晰地反射着騎士那滿含憂鬱和惆悵的面容。
他用力閉上眼睛,隨後睜開。
雙眸之間透露出的,是格外堅定而又果決的意志。
「體內流淌着的屬於凱爾特民族的古老血液在告訴我,我應當以自己的血來洗刷這等恥辱。」
「更可悲的是,我儼然是如同不可教化的頑石般,終究無法踐行那位聖人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便讓我的人生於此終結吧。」
這是湖之騎士最後的話語,在這樣的話語之後,他便已然倒在了地上。
蘭斯洛特便是屬於那種既上不去,又下不來,卡在這中間,不上不下的凱爾特人。
他既無法徹底順從凱拉爾的理,繼承他的言行,愛自己的生命,寬仁止殺。
卻又無法完全摒棄凱拉爾對他們的影響,已然明悟凱拉爾之愛。
若是他再頑固一些,是一個純粹的凱爾特蠻子,也好。
若是他再靈活一些,能夠捨棄自我,完全追隨凱拉爾,也好。
但偏偏就是這樣,偏偏就是這樣啊!
蘭斯洛特的骨子裏有凱爾特戰士一貫的輕生死、重榮譽,也帶有明悟凱拉爾之愛後的悔恨與愧疚,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洗清這令人發瘋的感覺,只能選擇最古老的方式追隨那聖人的腳步。
「蘭斯洛特」
高文看着蘭斯洛特,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動容,下意識地捏起了拳頭。
但是在幾個瞬間後,他的表情終究還是恢復了平靜。
他轉過身來,目光看向身後的諸多騎士,語氣中帶着與其說是平靜,更像是死寂的韻味。
「在我死後,你們不許再學我和蘭斯洛特二人,必須要有人代替我們傳下凱拉爾的史詩,救世的詩篇必須傳承下去,真正的真相絕對不容掩埋!」
「高文兄長」
「不必勸我!」高文將轉輪勝利之劍抽了出來,他將這把視若珍寶的強大聖劍丟在地上:「什麼太陽騎士,我根本什麼也做不到」
「更何況蘭斯洛特去追隨凱拉爾了,若我不去,豈不是讓那個討厭的傢伙一個人追隨聖人?」
「你們知道的,我最不能容忍蘭斯洛特這個傢伙」
「你們好好活着,凱拉爾的史詩,必須有人傳承」
於是,圓桌騎士團中,最具備威望與實力的兩位大騎士,都選擇追隨心目中的聖人而去。
剩下的人裏面,既沒有蘭斯洛特與高文的頑固,也沒有他們這樣的實力和地位。
說個荒謬可笑的事實,哪怕是給凱拉爾殉葬,他們也覺得自己不配,不如蘭斯洛特與高文有資格。
其餘的人靜默片刻,還是阿格規文繼續用着他那不近人情的聲音說道:「高文兄長說的對,我們親眼見證了這一場如神話史詩般的戰爭。」
「我們剩下的人,不能再去追隨凱拉爾大人了,必須要有人負責將這拯救世界的一戰傳承下去,要讓所有人都記得,曾經有一位聖人,為拯救世界付出了一切。」
「他為全人類而犧牲,我們就是他的門徒,我們必須將這篇史詩記載,並傳承到未來。」
圓桌騎士團剩餘的騎士們,雙眸似乎燃起了明亮的火光,他們找到了人生活下去的意義,誠如阿格規文所言,他們是此戰的唯一見證者,他們就是凱拉爾的門徒。
梅林僅僅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發生在這裏的一切。
她的身體微微佝僂,把自己的眼睛包括面容都隱藏在寬大的白色兜帽下,那雙粉眸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就站在不遠處,或者說她本就和圓桌騎士團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