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郎見香梅時,羅紈之與蒼懷都等在院子裏。
居琴園異木奇花數不勝數,能擺在眼前的更是珍品。
羅紈之假裝彎腰欣賞置物架上的小盆松,從這個角度她能夠從窗洞窺見謝九郎映在薄絹矮屏風上的身影。
無論是站是坐,「謝九郎」都有種與旁人不一樣的氣度,從容隨性的自然與緊張小心的緊繃是截然不同,所以在此之前,羅紈之是完全想不到這樣的人會是個冒牌貨。
假使一個人通過模仿都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誰又能說他不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奇才呢?
蒼懷見羅紈之這女郎一會苦惱,一會猶豫,一會感嘆,就好像在為什麼事煩憂。
他摸了摸腰間鼓囊囊的果脯包,突然開口道:「郎君打算這幾日離開戈陽。」
羅紈之揪住松枝的手忘了輕重,「咔嚓」掰斷了一小枝,原本枝葉舒展的盆栽頓時少了點意境。
她轉眸看向蒼懷,露出驚詫的神情。
蒼懷昂了昂下巴。
誰叫你這小娘子耍脾氣,拖拖拉拉不來見郎君,很意外郎君居然要走了吧?
「什麼時候?」羅紈之的確很意外。
「謝九郎」這麼快走,會不會和城裏那則沸沸揚揚的流言有關。
畢竟他若是身份被揭穿,劉太守焉能放過這個領功討賞的好機會。
「還沒有定,但是快了。」蒼懷等了半天,很稀奇只從羅紈之臉上看出若有所思。
她難道不應該先是難過嗎?
蒼懷忍不住問:「聽見郎君要走,你就這反應?」
羅紈之一愣,在蒼懷的逼視下回憶起自己平日裏喜愛謝九郎的模樣。
她馬上垂下眼睫,調整好語氣,淚目盈盈,失落道:「我是還在想,九郎若是那麼快要走,還好些東西都來不及給他」
「你準備了什麼東西?」蒼懷好奇。
她揩了揩擠出來的幾滴眼淚,悵然地掃了一眼院子四周,她從前沒有留意,「謝九郎」的身邊除了蒼懷之外,居然還有七八個高大護衛守着。
「郎君這院子裏奇花異草應有盡有,就是冷清了些,正好有相識的人家貓兒要下崽子了,還打算討一兩隻來給郎君解悶。」
蒼懷盯着她片刻,才慢慢道:「貓不是什麼稀罕物,我們郎君養過幾隻,早沒了樂趣。」
羅紈之心口一跳,繼續道:「北邊的游商帶了不少新奇的乾果,我學會做胡桃酥,還想做給郎君吃。」
蒼懷又瞟了她一眼:「你有空帶着外人來,怎麼沒空做了胡桃酥再來?」
羅紈之暗暗心驚。
香梅說謝九郎怕貓,也對胡桃過敏,自然不可能養過好幾隻貓、還吃她做的胡桃酥。
除非蒼懷是新到謝九郎身邊的人,還不熟悉他。
羅紈之一時出神,咬着唇像是答不上來,局促不安地立在那。
「不過算了,我們郎君器量大,不會與你計較。」蒼懷扶着刀,語氣溫和不少:「如你願意,郎君還打算帶你一塊走。」
蒼懷話音剛落,羅紈之還未來得及吃驚,那邊的書房香梅帶抱着圓兒疾步而出,從遠至近,不過幾眨眼的功夫。
「香梅?」
香梅被羅紈之扯住了手臂,臉上的倉惶神色還沒完全掩去,懷裏的圓兒抽噎了兩下,她輕拍孩子的背,哄了兩聲圓兒乖,轉頭對羅紈之結巴道:「羅娘子,實、實在對不住,我、我家裏有事,這就要走了。」
「你要走了?」羅紈之還沒從她口裏問出與謝九郎有關的事,又驚又奇。
剛剛她和謝九郎說了什麼話,一出來就大變模樣,好像見的不是故人,而是仇人。
香梅點頭,慌張道:「是、是啊,多謝羅娘子的照應。」說罷,她還想從羅紈之手裏抽出自己的胳膊。
羅紈之飛快看了眼鎮定自若的蒼懷,低聲問:「是不是謝九郎他」
香梅像是被她的話燙到了耳朵,猛地搖頭,卻是一個字沒敢說。
羅紈之的呼吸隨着她的緊張也急促起來,「那、那我送你吧,你抱着圓兒也不方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