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童蛟海只覺身旁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他側身抬頭,就見自家校尉正對着魯公微笑,神態從容、語聲清朗,委實令人心折。
「炎皇神農氏之外,齊敬之此前只聽說過炎皇朱襄氏,還有幸學得一曲《飛龍喚霖譜》,卻不知風姓赫胥氏竟也有炎皇之名。」
魯公看着挺身而出的少年,訝異之餘便是一笑:「先前還說你小子切開來是個黑的,沒想到還有這般實誠厚道的一面!騶吾軍的軍漢們攤上你這樣一個上官,當真是有福嘍!」
「至於《飛龍喚霖譜》,老頭子方才已經從大日炎火的變化中看到了!你已然是登堂入室,箇中精妙之處,比之曹江水神那個正兒八經的朱襄氏後裔也是不遑多讓。」
齊敬之敏銳地注意到,魯公提及霖譜,用的是「看到」二字,而不是聽到。
「大日炎火的變化麼……難怪我的修為進境絲毫逃不過這位老大人的法眼。魯氏的靈台觀日之法,當真不可小覷。」
魯公見少年若有所思,搖搖頭又看向童蛟海:「炎皇赫胥氏云云、王者輩出云云且不論,據老夫所知,你這一脈的祖上確實出過不少能人,多有在姬族諸國擔任冬官司空乃至大司空的。」
「大司空?」童蛟海的一顆心登時砰砰狂跳起來,這官職聽上去跟大司馬差不多啊。
「嗯,古時候大司空這個官職,乃是掌管水土的中樞大員,除了興修城邑水利,還要在郊祀時負責掃除壇場和擺設樂器,在大喪時負責修築陵墓。真要論起淵源來,跟如今大齊的渾天司和禮部都能沾上邊。」
童蛟海登時眼前一亮,心裏冒出一句話:「這麼一來,我也算是魯公的半個自己人了吧?」
他心裏滿是興奮希冀,開口卻也知道謙虛:「小人出身寒微,並不曾聽說祖宗裏頭有什麼築城修陵的大司空,修屋頂的瓦匠倒是出了不少。」
齊敬之眸光一閃,看向童蛟海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魯公倒是面色如常,朝童蛟海呵呵一笑:「這麼說來,你家倒也不算忘本。既是這樣,我老頭子就送你一本琴譜吧!」
「大司空一職既然負責擺設祭祀時所用樂器,你身為童氏後人,在音律上多少會有些天賦,即便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你家校尉便是!」
聞聽此言,童蛟海臉上就露出茫然之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啥?送俺這等糙漢……一本……琴譜?」
一旁的少年校尉也聽得懵了,魯公這本琴譜究竟是送給童蛟海的,還是送給他齊敬之的?
「怎麼,你是見我老頭子長得五大三粗,就覺得我不懂音律?」
魯公嘴裏呵斥童蛟海,眼睛卻瞪向了齊敬之:「你小子應該明白其中的道道吧?」
少年校尉立刻乖乖應是:「天文曆法之學要研習到精深處,必定通曉地理、史學、術數、音律、農事等諸般學問!」
魯公哼了一聲,又瞥了韋應典一眼:「你在禮部待過,又辭官回鄉,想必聽說過那句『學經不明,不如歸耕』?」
韋應典不明所以,卻也點頭稱是:「晚輩當初恃才傲物、氣性偏狹,以至於仕途蹉跎不順,可不就是學經不明的緣故?後來便是因此而生辭官歸耕之念。」
他頓了頓,忽朝齊敬之一拱手:「也正是因為那次歸耕,韋某有幸遇到了齊道兄。他護送我見到了前世之妻,雖至今不知輪迴之事的真假,卻也令韋某豁然開悟、放縱襟懷!」
「若是無此心境變化,以韋某的年紀、性情和此前沉淪宦海的經歷,未必能得齊道兄看重、慨然賜下修行法,縱使得了正法,也未必能修得成。」
韋應典言辭懇切,明顯發自肺腑,而且對於當初齊敬之贈法的緣由看得極為通透。
齊敬之洒然一笑、默默點頭,同樣想起了兩人去曲阿後湖尋訪棗嫗之事,而韋應典也確實是在那次尋訪之後心境生變,類似朱衣侯失心而得譜、鄧符卿吞心而生臂,再加上並肩面對洵江水神的交情,才有了那次看似極為草率的江邊傳法。
這世上之事,一飲一啄,又豈是無因?
「這就是了!」
魯公滿意點頭,卻是沒興趣知道什麼前世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