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齊敬之心中一驚,連忙將腦袋縮了回去。
他對神道一竅不通,不清楚在冥土之中,自己被肅霜之神眼中的血光罩住會有什麼後果,自然要小心為上,而且哪怕並無什麼不妥,他也不想跟壽光侯有什麼更深的牽扯。
陽聖卿作為曾經的五雲司冥衙指揮使,不但能以人身駕馭鬼神靈身,還能以之侵入冥土,此等手段簡直聞所未聞,比之慶元子的所謂外道護法之靈以及孟夫子那樣的陽身駐世鬼神,明顯高出了不止一籌。
在齊敬之想來,此人多半肩負着替國主監察冥土、鉗制陰司的差事,自己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至於那條被肅霜之神撕扯翅膀卻毫無反應的白色巨蟲,應當就是禁水野性在本地冥土之中的顯化了。
念頭閃動間,齊敬之自覺眼界大開,對國主敕封神靈之道有了更深的認識。
大齊的三系神靈之中,各地城隍陰司的鬼神們據城而守,依託城池中匯聚的聖姜人道法理來鎮壓一地冥土,更逐步向着附近的山川蠶食,面對的多半也是類似白色巨蟲的玩意兒。
只不過大齊腹地人道昌盛,各處山川野性不彰,顯化出來怕是遠沒有禁水野性這般龐大強橫。
山主和水君兩系神靈的情況就要複雜得多,其中既有曹江水神朱衣侯那樣以人身受封、與陰司鬼神幾無差別的,也有洵江水神那樣自身便是野性孕育,卻又受聖姜人道法理的影響頗深,漸漸向着人形偏移的,還有四鎮四瀆那樣雖受敕封,但勢力龐大、自成體系的……
「如此看來,要想在這禁水之北的蠻荒之地平定冥土、開闢神府,恐怕絕非易事,而且明擺着極為兇險。怪不得一關九寨如此大的一塊地盤,都城隍衙門一口氣都劃給了孟夫子,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旁的鬼神冒頭爭搶……」
「對了,壽光侯的肅霜之神且不提,我才一渡河就接連碰到了一個所謂的草頭神、一個未能成就的血屍神,這恐怕並非巧合。今後再見到這種以神為名的屍鬼異類,須得一概打殺,也好助孟夫子一臂之力!」
齊敬之心中計議已定,眼見石門那頭來回掃蕩的紅光已經消失,知道肅霜之神已經放棄尋找自己,當即毫不猶豫地又將腦袋探進了門內。
為了不再驚動肅霜之神,這一次他刻意將目光避開了禁水方向,徑直看向了北面的禁水關。
「嘶!」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齊敬之視線所及,並沒見到什麼預想之中的雄偉關城,卻望見了一尊在漫天風沙中屹立如山的無頭將軍。
它身着一副烏光沉沉的鐵甲,披一襲赤紅披風,背對禁水、向北而立。
這倒也罷了,真正讓少年感到觸目驚心的是,那無頭將軍的脖頸空腔之中赫然生長着一株白骨怪樹,白慘慘的樹枝上懸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蟲。
這些蛆蟲的身軀滑膩柔軟,卻都長了一顆形似人族的頭顱,男女老少皆有,在冥土的風沙中搖來晃去,好似成千上萬具自縊之屍。
一看之下,齊敬之只覺頭皮一個勁兒地發麻,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擔心再引發什麼異變,當下不敢多看,默默收回目光,將腦袋從石門內退了出來。
「滅!」
隨着銀煞血焰的熄滅,三丈高、兩丈寬的高大厚重石門倏然不見,重又變回了原本黑漆漆的石碑。
白紙燈籠依舊懸在碑頂,安靜散發着朦朧的白色光暈,黑色石狗依舊蹲在碑前,好似從來都沒有變化和移動過。
「冥土中對應禁水關的異象委實古怪,那白骨怪樹、自縊蟲屍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多半與冷山龍屍的屍氣有關,至於那尊向北而立的無頭赤甲將軍……」
「當年橫野侯洪玄感在大風雪之夜登上禁水關巡視城防,結果舊傷遽發,就是面北而薨的。可堂堂掌軍之侯的屍身肯定不會被扔在禁水關,也從沒聽說這位侯爺死後封神,起碼壽長史並未提起過。」
齊敬之搖了搖頭,眼下所知實在有限,沒必要徒費精神,等入了禁水關自然會有線索。
他振翅沖天而起,仔細記下路煞屍所在的位置便向東而去,不過片刻功夫就飛回了選鋒百人隊所在的河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