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之立刻回身看去,就見巷口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身材魁梧的道士。
這道士身着一件色澤艷麗的青色法衣,上頭以金線繡滿了立獅寶華紋,顯得極為尊貴華美。
只是他的容貌非但與仙風道骨挨不上邊,反而堪稱獰惡,生得圓頭方面、亂發如草,瞪眼如鈴、仰鼻朝天,開口時可見鑿牙鋸齒、寒光艷艷,竟好似人軀上頂了個獅子腦袋。
等看清了來人,齊敬之立時眸光一凝。
只因這道士他不久前才見過,甚至因為對方容貌太過特殊,留下的印象還頗為深刻。z.br>
大江少君為焦婆龍母祝壽時,此人就立身於正堂前的石階之上,與另一個同樣穿金獅紋青色法衣、相貌卻很是尋常的道士站在一處,乃是有資格入內宴正席的人物,不知為何竟然出現在這條幽深窄巷之中。
綠衫少女站起身來,一邊將手上沾染的泥土拍去,一邊朝向那青衣獅貌的道士說道:「若我記得不差,尊駕是此次青玄太乙宗前來賀壽的副使?」
「哦?你這妖女倒有幾分眼力。本座乃青玄太乙宗摶象殿主,道號慶元子!」
青衣道士那張獅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愈發如妖似魔:「爾等既然識得我,還不引頸就戮!」
說罷,他抬腿向前跨出三步,忽地擰身出拳,裹挾着猛惡呼嘯的勁風,狠狠捶向身旁的牆壁。
電光火石間,只見慶元子的拳頭離着牆壁尚有一段距離,卻像是擊中了某種無形的物事,發出噗地一聲悶響。
幾乎是同時,那牆壁處就傳來一聲滿是驚愕與痛楚的慘呼,緊跟着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突然顯形而出,重重砸落在地上,軟踏踏地癱成了一團。
「哼!些許鬼蜮伎倆,委實上不得台面!」
慶元子冷笑一聲,收拳而立,看樣子對此早有預料,反倒是齊敬之與綠衫少女錯愕不已,實沒想到這條幽靜巷子裏竟還藏着一人。
如今的局面,便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是沒等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出手,慶元子就錯將其認作了齊敬之二人的同夥,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齊敬之朝那只可憐的螳螂凝神看去,就見此人之所以瞧上去黑漆漆的,除了膚色黝黑,還因為身上穿了一件墨染也似的輕甲。
此人被慶元子勢大力猛的一拳捶在前胸,墨甲的胸口位置被鑿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也因此漏了自身的底細。
在場幾人皆看得分明,這件古怪墨甲竟是用硬紙紮出來的,內里還有纖細的竹條作為骨架,包裹住了一個乾瘦的身軀。
類似的東西,齊敬之也只在鄉間大戶辦白事的時候見過。
短暫的靜默之後,紙甲人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忍痛開口道:「道爺莫要誤會!小人這點兒微末道行,哪敢對道爺不敬!我隱匿於此,不過是要想拿到那個小姑娘身上的一件東西。」
誰知不討饒還好,地上的紙甲人這一開口,慶元子就猛地抬起腳來,在他的胸口重重一踏!
紙甲的前胸位置登時癟了下去,斷裂的竹條扎入紙甲人的血肉,濺點血光。
與此同時,只聽一連串咔嚓咔嚓的脆響,清晰的骨頭碎裂聲在巷子裏迴蕩,更伴有連綿不絕的悽厲慘叫。
慶元子眼光如電、聲吼若雷,「誤會?沒什麼誤會!道爺打的就是你這等鬼祟之輩!」
他踩着那人胸口,森然問道:「道爺一瞧見你這家裏死了人的模樣就覺晦氣,老實交代,那個姓聶的瘋婆娘是你什麼人?」
紙甲人一怔,隨即臉上竟顯出怒色來:「老雜毛,你敢辱罵我家祖師?」
「嗯?我瞧你這廝腦子不大清楚,想必是活膩歪了!」
慶元子怒哼一聲,毫不猶豫地再次抬腳,朝着紙甲人的胸口就跺了下去!
只聽轟的一聲,肉眼可見的氣浪裹挾着塵土向四面八方翻滾而去。
漫天煙塵之中,大片大片的黑色煙氣驟然升騰而起,轉眼就化作了黑色的烈焰,詭異而熱烈的燃燒着,在風中獵獵作響。
黑焰之中,一個站立着的乾瘦身影若隱若現。
饒是慶元子凶威赫赫,見此也接連後退兩步,暫避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