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人也送到家,時間不早淺聊了幾句後蘇寧打算離開,母子倆吃飯有她這個外人看着明顯不自在也吃不痛快。
「張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想到她停不下來的咳嗽,還是開口道,「得空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哪怕是為了小秋呢。如果是因為醫藥費我可以先借給你們些。」
張琴聞言搖了搖頭,正準備說什麼卻又止不住地猛咳嗽起來。
足足緩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挪開捂住嘴的帕子悄悄又塞在身下。
不用看光是滿嘴的腥鏽味她也知道自己又咳血了,眼底的傷感瞬間蔓延開來。
她並不怕死,可是小秋還小,若是沒有了自己小秋該怎麼辦?
「咳…蘇寧,我能不能求求你…」
「不能。」
仿佛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蘇寧想也沒有想地直接拒絕。
她失去過母親,知道沒了媽媽是怎麼樣的感受。
有媽媽在家才在,有媽媽在女兒才是寶有人疼愛…誰也替代不了。
況且咳嗽並不是什麼大病,就算拖成了肺炎只要治療就有治癒的希望。
所以在她看來還遠遠不到這種託孤的地步。
「小秋,咳咳…你去外間吃咳咳~去吃飯,媽媽跟姐姐說些話…咳咳咳…」
小秋看了看媽媽,又扭頭望向蘇寧,點了點頭乖巧地應了聲好。
將空了的茶杯里扒出自己吃的飯菜,特意將大肉都留給了媽媽,腳下輕快地順着手電筒的光束出了屋。
先把杯子放好,小秋又噔噔噔地折回取出把板凳,這才開始坐在屋檐下低頭美美地大口大口吃飯。
張琴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女兒,等她好好地坐下吃飯沒了其它動靜,回過視線轉向蘇寧壓低聲音,邊咳嗽邊艱難地緩緩訴說道。
原來張琴並不是湘南本地人而是滬市人,只是在七年前被人拐過來轉手賣進了深山。
她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賣的那家人家雖然窮,但不像村里其他人對買來的媳婦像是對牲口般的對待。
雖不會捶打腳踢,可也不會好心到放她離開。
直到懷了身孕他們才放鬆對她的警惕,給她鬆了捆綁着的手繩腳鏈。
從沒有放棄過逃跑念頭的張琴,聰明地知道僅憑着她自己絕對跑不出深山老林。
因為懷孕她開始慢慢轉變,像是認命又像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不得已接受,學着這邊的話,學着怎麼將屋裏屋外的活干好。
不僅得到婆家的信任徹底融入村裏的生活,也趁着幹活摸清了所有進山出山的路。
隨着肚子越來越大,估摸着到了即將臨產的時間,張琴狠着心自己製造了早產的意外,拿兩條命來賭那一家還沒有徹底泯滅的良知。
結果她賭贏了,順利到達鎮上的醫院,也順利地抱着孩子成功逃跑。
可命運總是這麼捉弄人,逃出虎穴又進了狼窩。
之後的事情張琴並沒有詳說,只是告訴蘇寧她並不是生病才咳嗽而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我沒法帶着小秋離開這,只能求你,蘇寧我知道我不該強求你,可對不起我真的時間不多了…」
這麼大段話說完,她罕見的沒有咳嗽,臉上的神色更是讓蘇寧看得有些心驚。
「這是我家的地址,求求你,活着我回不了家了,可我希望小秋…小秋她能回家…」
喉間哽痛的蘇寧眼眶一熱,這次沒有拒絕地接過那張小心摺疊在一起的紙條。
七年的時間,她終於還是回不去了,再聽不見親昵喚她小名兒的家人,再看不到那條熟悉的弄堂,再吃不到最愛的那口飯菜…
「告訴等在家裏的爸媽,哥哥,這次囡囡…可以回家了…」
張琴說着微微一笑,眼中似乎看到了她想看到的所有,無比滿足地閉上了眼。
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