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蕖咬了咬下唇,「臣妾身子弱,望陛下垂憐。」
她邊說邊將手拿下一點。
紗衣下透出瑩白肌膚,讓人想起上好的瓷器,硃筆輕描便能輕易留下痕跡。少女單薄的肩微顫,有雨珠從發梢陡然墜下,順着修長脖頸一路沒入衣領
陸懷撇開視線。
速度極快,但耳廓的那抹緋紅,還是叫她捕捉到了。
「陛下」
尚芙蕖故意用發顫的聲息喊他。
對方沒有理會,好半晌才將傘面往她這邊傾了傾。
「那把琴不錯。」
尚芙蕖:???
這話題跨越度大的,腦迴路差點沒跟上。一時不知道是要吐槽皇帝思維跳脫,還是該納悶方才他看了半天的美人撫琴,敢情注意力全在琴上?
只考慮給她加興趣班?
「你若是想學,朕可以給你更好的。」
「臣妾五音不全。」
剛剛那一嗓子就能聽出來。
嚎的人設稀碎。
細雨疏疏,天幕被重新拉開,泛着瀲灩晴光。天子緩緩收了傘,輕旋出的細小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尚芙蕖這才注意到,傘面盛開着一朵墨蓮。
被雨水洗過後,盈盈可憐。
他聲線略沉,「適才彈琴的是趙家女兒?」
尚芙蕖謹慎用詞,「是,那位是趙美人姐姐。」
女主不愧是女主,贏在起跑線上。
要知道她最初和皇帝打照面,連爹是誰都沒弄明白。但趙書苒才露了個臉,就成功留下印象。
「趙老是大儒,桃李滿天下。」
陸懷睫羽低垂,白皙修長的指骨抵在傘面,墨色的蓮便開在指間。
心口一跳,尚芙蕖不敢應聲。
上一個桃李滿朝的宋太師,仍是易燃易爆的危險物件。
這樣看來,男女主之間的感情似乎也不太純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書里的她性格不太相符。
趙書苒端莊大方,聰慧溫柔。自己怎會和這樣的女子起衝突?
「尚美人。」
進宮這麼久,他第一次正式喊她。斂去神思,尚芙蕖轉過臉,聽到少年略帶涼薄的聲音恰巧落下。
「聽聞她父親與你父親曾是同窗?」
濕答答的裙裳糊在身上,風一吹,脊背瞬時攀上涼意。
他都知道。
所以之前是詐她的?
果然再年輕的皇帝,心眼子也比蓮藕多。
尚芙蕖心裏升起警惕,「父親同窗眾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憶起。」
趙書苒的祖父,雖然沒有在朝為官,但在讀書人心中頗有分量。書里有提過,他曾受恩於宋家。所以前期的趙書苒,其實身處在一個微妙尷尬的境地。
想到這裏,她又不由覺得可惜。
趙書苒有詠絮才,不櫛進士,是趙家這一輩中最出眾的。卻投入皇宮這口深井,從此激不起一絲漣漪。
手上倏地多了樣東西。
尚芙蕖低頭,還殘留一道道水痕的墨蓮,被安靜放在自己掌心。
「先回去吧。」
「別着涼。」
…
「美人!」
兩個貼身侍女等了許久,小蝶擰乾帕子給她擦拭,語氣略帶埋怨,「陛下一聲不吭就把您給帶走了!」
她們想跟又不敢。
畢竟齊公公都留在原地。
杏兒也脫掉外裳給她披上,「這麼大的雨,美人千萬別着涼了,快回去換身衣裳,喝碗薑湯暖一暖身。」
勾了勾耳際濕漉漉的碎發,尚芙蕖心底泛起一絲疑惑。
陸懷雖然與人態度並不親近,卻是個情緒穩定心思細膩的,不算難相處。對她也明顯是看待奇珍異寶的重視,上次在宣室殿能給她披衣,這次卻只給了一把傘。
難道被雨淋還比不上睡覺?
輕風吹面,想到陸懷在宣室殿時明顯更為放鬆的神色。她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