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掠過那僅着單衣的美人。
她半邊身子都橫出側榻,少年天子修長的手就搭在雪白衣衽處。從這個角度看去,便像是擁入懷中一樣親昵
暗衛匆忙收回視線,不曾見過的情形,讓他話音染上遲疑,「陛下」
薄被卷帶落下,垂在玄龍紋的衣擺邊。陸懷扯高一角,掩住少女微開的領口,聲音平淡到聽不出情緒。
「直接說吧。」
「是。」暗衛不敢抬頭,半跪着恭聲,「宋太師昨日受邀去了細腰宴」
扯着薄被的那隻手一頓,尚芙蕖能清楚感覺到天子身上蔓出的冷意。不過一息,雲消霧散般收斂乾淨。
快得仿佛幻覺。
她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心緒卻暗自涌動。
細腰宴顧名思義,是京兆那些達官貴人為心愛的美人兒捧場。
為博一笑,一擲千金。
至於宋太師,從前在尚家時,曾聽父親提過幾嘴。
尚芙蕖微微出神。
從這裏起,牽扯的就多了。
先帝當年嫡長賢寵一個不佔,本來不在競爭名單內。奈何運氣實在炸裂,那些手足兄弟斗得如火如荼,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剩下他這遊手好閒吃喝玩樂的王爺,身體和精神都還正常健全。
於是,躺贏了。
但撿漏之後的日子也不好過。沒經過正規培訓的先帝就像趕鴨子上架,手忙腳亂,有心無力。能力平庸就意味着要藉助倚仗他人,因此提拔了一眾出色的新任官員。
宋太師就是其中之一。
深得隆寵信任,甚至指給當時年幼的陸懷做主師桃李門牆,德高望重。
尚芙蕖悄悄睨着少年的臉色。
看樣子,皇帝和他的這位老師關係應該不怎麼樣。
「陛下,這是當日參宴者的名冊。」
那名暗衛總算從屏風後面出來,和辛未一樣的夜行服,黑巾蒙面。不過,明顯是個男子身形。
他放下東西,很快離開。
殿內良久無聲,少年天子摩挲着腰間佩劍,不知在思索什麼,眸底沉沉,照不進半點光亮。
南水州離京兆遙遠,只能捕捉到一些小道消息。尚芙蕖好一陣搜刮,才想起陸懷上台時尚且年幼,主弱臣強,朝中大權幾乎都掌在先帝留下的那群老臣手中。
據傳以顧念天子身體為由,每日只上報十奏書事。
陸懷十三歲親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罪臣王礪為御史。令人摸不着頭腦的操作,但之後幾年時間裏,楊太尉和顧相國兩位老臣就捲入謀逆大案,先後被斬首革職。
如今只剩下宋太師了。
尚芙蕖對這些一竅不通,但還是本能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攥了把手心的虛汗,她維持着懵圈表情剛想渾過去。燈火倏地一跳,暗了一盞下去,身前的被褥隨之被人拉緊。
「你的父親初試有名?」
少年天子離她很近,頎長身形籠罩下一團濃影。尚芙蕖避無可避,甚至能聞見對方衣袂上那股極淡的旃檀氣息。
那雙鳳目在微弱的光下,寒光粼粼,凌厲到驚人。她一下想到叢林中的虎獸,裹挾的壓迫感同樣讓人喘不過氣。
她硬着頭皮,如實回答,「是」
尚家祖上小有資產,只是到尚父這一代因為不善經營,霍霍的差不多了。她父親又是個謹慎到膽小的性格,榜上有名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挑個身心舒暢的干。
不過很快,他就舒暢不起來了。
「那正巧,這地方有個空缺官職,就讓你父親補上吧。」
陸懷隨手往那張輿圖上一指,尚父便沒了自由。
顧不上自家阿爹看到聖旨時,會是什麼心情。尚芙蕖暗自感慨,難怪這麼多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宮。
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朕今晚不睡了。」陸懷起身,重新回到桌案前。那張輕飄飄的紙就放那兒,上面爬滿一串墨黑名字。
「你自己先歇息吧。」
尚芙蕖自然不能,她軟綿綿倚坐在旁,又識趣
第15章:家書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