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位的事是這樣,如今彤雲懷孕的事又是這樣。他和一個婢女兩情相悅?滑天下之大稽!終歸還是為了保全步音樓,她真不明白,這麼一個姿色平平心智也平平的女人,哪點值得他煞費苦心去愛?
太后震驚過後倒平靜下來了,嘴裏喃喃着:「原來是這麼回事,怪道呢!宮裏太監宮女結對食,祖上沒有明文禁止,我想想,連各局管事的都蓋宅子成家立室了,你一個掌印要討房媳婦,也說得過去。」小兒女的私情不足為外人道,驗身就不必了,驗出來也打臉。皇太后有點尷尬,摸了摸額頭道,「這事兒我做主了,把這丫頭賞你。回頭具道懿旨給你們賜婚,該操辦的就操辦起來吧!」又囑咐音樓,「好歹伺候過你一場,打點妝奩送出宮,就完了。」
音樓道是,磕下頭去,「老佛爺慈悲為懷,奴婢感激涕零。」
一場熱鬧的大戲就這麼收場了,后妃們都有些意興闌珊,紛紛起身蹲安告退。皇太后沖地上人擺了擺手,「起來吧,不鬧起來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內情兒。既然都說開了,收拾起來早些去吧,留下也不成個話。」言罷甚感頭痛,揉着太陽穴往偏殿裏去了。
肖鐸起身,轉過頭來看榮安皇后,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在慈寧宮裏不好發作,待退出慈寧門,外面早有錦衣衛候着了,他一揮手,兩個人上前把陳慶余的胳膊反剪在背後,押着聽他示下。他猙獰一笑,「活膩味了,送進昭獄裏去。先吊着,回頭咱家親自審問。」
陳慶余嚇癱了,傻了似的被架了出去。榮安皇后哆嗦着,邊上女官攙扶着乘亂想遁逃,被他揚聲叫住了,「趙老娘娘且留步,早該知道這結局的,何必觸這霉頭呢!我原想上回小雙的事叫娘娘看見臣的決心,沒曾想對娘娘沒有半絲觸動。今兒這事倒是個契機,本來忌諱娘娘身份,沒有罪名貿然處置了,皇太后跟前不好交代,現在這難題迎刃而解了。」踅身下令魏成,「把喈鳳宮的人都給我撤乾淨,一個不許剩。今兒起斷了喈鳳宮供應,一切等我審完了陳慶余再作定奪。老娘娘雖過了氣兒,私通太醫也不光彩,別說諡號,連玉牒里都要除名!我勸娘娘,活着丟人,不如一條綾子去了倒乾淨,也省得咱家多費手腳!」
榮安皇后瞠大眼睛瞪着他,「肖鐸,你好狠的手段!」
「彼此彼此。」他冷笑一聲,對左右喝道,「還等什麼?把她叉回喈鳳宮,宮門上打發人把守,今天起不許任何人進出,辦去吧!」
魏成忙應了,飛快示意人接手。兩個太監上前,像拉扯刑犯一樣,吭哧吭哧就往夾道里拖。榮安皇后還在不屈尖叫,被人往嘴裏塞了帕子,後來就嗚嗚咽咽聽不清口齒了。
事情都過去了,音樓腿里還在打顫。她也說不出話來,剛才的一切都像做夢似的,彤雲保住了命,可是要嫁給肖鐸了。她閉起眼,簡直就像一出鬧劇,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回去吧!」她拉了拉彤雲,「回去準備準備,你得早些出宮才好。」
肖鐸有話同她說,礙於大庭廣眾下不方便多言,只得眼睜睜看她去了。
他回過身來,放眼望去,天是瀟瀟的藍,再明麗,看上去也顯得孤淒。
只怪發現得太晚,紅花只能墮胎不能避子。噦鸞宮裏沒有派嬤嬤,兩個年輕女孩子什麼都不懂。剛才醫正給他使眼色,就說明彤雲的確是有了身孕,脈象上可以敷衍,驗身卻無論如何都逃不脫。一個皇帝、留宿一宿,兩個女人都開了臉,怎麼說得過去?他要是不站出來,彤雲必然是個死。人在生死面前,什麼情義都是空話,若是把老底一股腦兒交代,那大事可就不妙了。東廠再了得,不過是個刑偵的機構,玩陰的可以,明着來還是有顧忌。大鄴的五軍都督府就駐紮在皇城裏,在他沒有完全控制錦衣衛之前,任何妄動都是送死。
所以只有轉圜,三個人的關係變得尷尬,但是不影響什麼。彤雲控制在他手裏才能讓他放心,倘或隨意放出去或是找個人配了,好比頭頂上懸着一把刀,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落下來。
曹春盎伺候他回司禮監,輕聲問他:「乾爹真要迎娶彤雲姑娘麼?」問完了自己不滿地嘀咕,「兒子是盼着乾娘呢,沒想到最後是彤雲!」
肖鐸不理會他,只問:「給皇上引薦的道士帶來沒有?」
第8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