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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同她分道揚鑣,」南宮玄瑜勉強支撐起身子,「你莫要誤會,我們只不過是……」他想要解釋,話卻梗在了喉頭。
只是什麼,只是彼此傾慕,兩情相悅?還是萍水相逢,本就無緣?
終究是他帶了她遊山玩水,一路相伴,雖然自知不曾逾矩,但在旁人眼中看來又如何呢?那一瞬間,南宮玄瑜大汗淋漓,酒醒了一半,明白自己創下了怎樣的大禍。
他咬牙道:「我與雲珠姑娘之間一清二白,若你不信,我可以立時拔劍自刎。」
蕭延宗沒有說話,只以幽幽目光注視着他,眼底神情捉摸不定。
南宮玄瑜一咬牙,便拔出了腰間長劍橫於頸上,閉了眼就要抹下去。她是高門貴族之女,亦是將來的一國之後,名節容不得有半分污點,只要他死了,或許一切就可以蓋過了。劍鋒及頸的剎那間,心底只有這麼個念頭。
然而,耳畔傳來的卻是擊金斷鐵之聲,頸上一抹銳痛。
他睜開眼睛,指尖沾了頸間溫熱的血,所幸入肉不深。而他隨身所佩的長劍,卻已斷為兩截,手中只剩下了連着劍柄的半截劍身。
蕭延宗冰冷的眸子在他頸上傷口處一轉:「既然你說是清白的,那麼這傷便可算得上是教訓了,何須以命相證?」
南宮玄瑜愣了一下,半晌才明白對方話中之意,心口陡然一松,愴然道:「陛下是明君。」
雖然早已猜出了他的身份,但這一聲陛下,卻是真心實意叫出的。倘若換了別家帝王,恐怕要了他的性命還不算,還要連累他人。
蕭延宗雖不是東昭的皇帝,但身為北燕之主,倘若真要追究起來,東昭少不得要犧牲一個南宮玄瑜來成全兩國間的安定。
蕭延宗眸光一閃,出口的卻是:「明君尚需賢臣。」
剎那間,南宮玄瑜後頸如同一桶冷水潑下,明白了對方的真正意思。
蕭延宗是在招攬臣子,他初登大寶不久,確實需要賢臣。倘若是在平常,必然是毫不猶豫地回絕了,身為東昭人,怎可為別國效力。
然而這一次,應下或許萬事大吉,若是不應,若是不應……
南宮玄瑜額上見了汗,唇線繃得極緊,遲遲不敢回答。
蕭延宗將他這番神情盡收眼底,薄唇帶起一抹嘲諷:「南宮公子不必以為這是威脅,人各有志,蕭某不便強求,那便就此別過。」
說罷,竟就這麼雲淡風輕地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坐在角落裏的南宮玄瑜仍僵直地坐着,不過是片刻工夫,身上重衣已然盡濕。
枉他讀書百卷自恃風骨,在真正的強者面前,他終究還是懦弱了三分。
只不過彼時不曾想到,那一時懦弱,竟帶來了一世懊悔。
自酒樓離開後,他便匆忙啟程回都城,所帶行裝都不曾回去收拾。他是決意要將身外之物,連同那個曾打動他心的女子一起遺留在那邊荒之地了。
大夢一場,迷醉半生,不知她可會怨恨於他?
為着要將那心上的影子快快抹去,他如同木偶一般任由家人擺佈,甚至到連府前負荊請罪,再度求娶連懷瑾為妻。
連懷瑾也好,旁的女子也罷,他巴不得能有個人時時日日在他耳邊聒噪,好讓他無暇去想念那個紅衣烈烈的雲珠。
雲珠,雲珠,終究是雲端的明珠,要伴在天子帝王身側,不容得他這等凡夫俗子染指。
他人雖回來了,心神卻失了,再不提出仕之事,只在家中偏院飲酒作詩,不問日月。直到那日父親到來,故作無意般提及北燕皇帝大婚之事,他才恍覺心中那一抹痛,竟然已經入了骨髓,無時無刻不在發作。
然而父親眼底那一抹幽光,卻也讓他醒覺,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了雲珠的身份,那麼……
「不錯,是我故意縱容你們離開,以北帝的本事,就算我不通風報信,他也能找到你們的行蹤。」父親的臉在夕陽下仿佛鍍金的佛像,面無表情,雖然慈祥的眉眼,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次,是連家中都呆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