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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變化
父親原來是鄉上的黨委書記。他工作帶着肯干,和幹部群眾都很合得來,大家對他的口碑不錯。但父親在家中卻是個脾氣暴躁剛愎自用的人。
在我早些年的印象中,父母親的感情是很淡薄的。我從來沒見他們耳鬢廝磨手拉手肩並肩地走過,也很少聽父親對母親說過一些關心的話。母親對父親卻是很關心的,生怕家中這根頂樑柱有什麼閃失,總喜歡在他面前嘮叨。父親卻不領情,不耐煩傾聽,常常是母親話還沒講完,他就很討厭似的揮着手說:「算了!算了!這個我還沒有你懂?用得着你來教?」「你不說話也沒人認為你是啞巴,你有時間嘮叨,我可沒功夫聽!」……
母親在村上做婦女工作,父親是她當然的上級領導。所以,父親交代媽媽辦什麼事總是現出發號施令的派頭。比如,他第二天要出早門,便對媽說:「明天早點弄飯,我六點半就得走。」他要洗澡了,便對媽說:「我要洗澡了,快給我拿衣服來!」他要到外地出差,便對媽說:「我要出好幾天遠差,快給我把衣服提袋收拾好!」……
得了爸爸的「指示」,媽媽就會默默地為他提供最佳服務。
我對爸爸這種作派很看不慣,心中常因不平而暗暗生氣:媽媽又不是你的奴才,哪能這樣頤指氣使呢?我認為媽媽嫁了這麼一個丈夫真是倒霉透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ri子照樣得過。
轉眼間就是幾十年,我結婚有了孩子。爸爸媽媽都退休了,在家過起了含飴弄孫的幸福晚年。我發現兩位老人的感情竟比原來好多了,彼此之間「老太婆」「老頭子」的叫得又親又甜。原來,母親一開口就被父親粗暴地頂了回去,兩人半天都難得搭上幾句言,現在卻整天有講有笑,似乎有永遠講不完的話。看到這些,真讓我高興。
不幸的是,這種其樂陶陶的幸福生活才過了四年,母親就病倒了,到醫院一檢查是肝癌。醫生說最多只能活六個月。我的眼淚湧出來,一下懵了。父親倒還算鎮定,果斷地說:「現在醫學發達,即使不能在她身上出現奇蹟,也要想盡千方百計讓她少受點痛苦,多活些ri子。」
母親住院後,父親爭着要讓他一個人來照顧。這段時間的他倆,象是徹底交換了脾氣:父親為母親端水拿藥,按摩擦身,接屎接尿,從沒有絲毫怨言,半點厭惡。倒是病中的母親xing格變得古怪起來,脾氣越來越大。有時父親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母親就會沖他發火,破口大罵。這個時候,父親從來不和她頂撞,總是不停地認錯賠小心,低聲下氣去勸慰。看到母親這麼「過火」,連我這個原先對父親並「不滿意」的兒子都暗暗在心中為他抱起「不平」來。我不解,原先那麼剛強的父親為什麼變得如此「軟弱」起來?
雖然想盡了千方百計,但現下的醫學回天乏力,母親在多活了八個月之後,還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辦完母親的後事,我發現父親明顯地衰老了許多。我雖然盡力侍奉,總做他喜歡吃的菜,常陪他散步、看電視,但他臉上的憔悴卻有增無減。有一天晚上,父親睡下後,我到他房裏去尋東西,見他的被子在瑟瑟抖動,以為他得了感冒在畏冷,走近一看,竟是他捲縮在被窩裏哭泣。我慌了,連忙問:「爸,您怎麼啦?」掀開被子一看,驚奇地發現他的眼淚已將枕巾打濕了一大塊。
父親坐了起來,哭着對我說:「我實在捨不得你媽,她為我cāo了幾十年心,為我做了幾十年飯,洗了幾十年衣,我沒有照顧好她,我對她的付出,連她給我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我欠她的太多,她這麼快就走了,我再也無法回報,心中好痛啊!……」我站着勸慰了好長一段時間,父親總算止住了哭聲。
過一天後,是父親的生ri,我讓妻子做了一桌好菜,開了一瓶好酒,準備和他老人家對飲。才開始端起酒杯,父親就突然眼淚涔涔哭着說:「過去的生ri都是你母親為我安排得周周到到的,就是去年她得了病不能動手,也還在為我的生ricāo心,今年她卻不在了。我的心象是被人掏走了似的,總覺得空落落的。回想起過去,都是我不好,總嫌她嘮叨。現在才明白,她的叨念其實全是關愛,如果她不在乎我,怎會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