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修迎着鋪天蓋地的雪一路奔出了別院,他不知在大雪中跑了多久,等他再抬頭時,天地皆白,人鳥聲俱絕,天地間仿佛只剩了他一人,掌心徹骨的刺痛時刻提醒着他剛剛經歷了什麼。
他在大雪中靜默了片刻,忽而笑了。
他該高興,至少她有所圖。
他正欲往回走,卻在雪中遇一小屋,小屋外圍的籬笆與屋頂皆覆上了一層皚皚白雪,煙囪冒出縷縷青白色的炊煙,給這場大雪又添了孤寂的意趣。
裴行修忽而動了動鼻子,陣陣酒香若有若無的飄入他鼻尖。
香醇濃郁,他只是聞了一口就覺得要醉倒在這酒香中。
想不到這兒看着偏僻,竟還有這等神仙佳釀。
自從齊武他們請裴行修喝過一次酒後,他就愛上了這神奇的水。
他酒量好千杯不倒,且酒品極佳,酒後從未做出過癲狂之舉。
不過喝到興起,他總喜歡提劍舞上一段,幻想自己是在戰場上一劍當百萬雄師的將軍。
在酒意闌珊時他仿佛能在雲中看見自己在邊塞縱馬高歌的身影,可清醒後他又什麼也記不得了。
不過裴行修天性樂觀,哪怕如今不記得曾經的一切,也未曾流露過孤寂迷茫的情緒。
哪怕一時落寞傷心也能很快好轉,他從懷中取出一錠碎銀在手中上下拋擲着,大步朝那小屋走去,他隔着柵欄,高聲道:「有人嗎?我想買點酒。」
木門很快從內被人推開,裏間走出一位身高八尺,深目濃須,虎皮襖作獵戶打扮的中年男子,來人上下掃視了他一眼,聲若洪鐘:「今日大雪封山,你竟還敢擅闖,不要命了嗎?」
裴行修揚眸一笑,道:「今日心情煩躁故而出門散心,不知怎的就走到這兒了。」
「我聞此間酒香濃郁,不知可否賣我點?」
男子亦是個豪爽性子,大笑道:「說什麼買不買,你若想喝,近來與我喝幾盅就是,待雪小些再下山!」
裴行修亦是藝高人大膽,二話不說就欣然應允。
那漢子見他性子豪爽,越發喜愛,遂吩咐妻子準備些下酒菜與裴行修對飲。
此地本就人跡罕至,加之近來又大雪不斷,越發人煙稀少,裴行修是他這五日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外人,因而徹底打開了話匣子與他聊了起來。
兩人越說越投機,頗有相見恨晚之感,酒過五旬後,裴行修亦有了幾分醉意,但他還沒忘要趕着回去。
他怕他一夜不歸,又會惹江玉瑤擔心。
「張大哥,我有事要先行告辭,下次我們再聚。」
一頓酒的功夫,兩人已然成了好兄弟,張獵戶一拍桌子喝道:「裴兄弟急什麼?這麼大的雪不如在我這兒歇一晚明日再走。」
「張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裴行修抱拳笑道:「實在是家中有要事不得不歸。」
張獵戶瞪着眼看了他半晌,忽而擠眉弄眼地調笑道:「莫不是趕着回去見婆娘?」
裴行修俊臉一紅,道:「我還未成婚。」
他說完又拱手與張獵戶告辭,轉身鑽入那茫茫大雪中,張獵戶見狀連忙追了上去,往裴行修腰間掛了一個葫蘆,道:「裴兄弟,這酒你帶回去,沒有再來。」
「多謝張大哥。」
張獵戶的妻子見賓客已走便從後堂走出來收拾殘局,她在打掃地板時,忽而在縫隙中瞧見一個細膩通透的東西,她愣了愣,從縫隙中將此物拽了出來,只見此物通靈剔透,翠色溫碧,中間還雕着一猛獸,好看得緊。
這
張獵戶的妻子瞬時心跳如雷,此物似乎是傳說中的玉!
他們一家靠打獵為生,雖不至於挨餓,但也絕不富裕。
這樣的好東西,他們家莫說有了,便是摸也沒摸過!
她抬頭透過窗看了眼屋外的兩人,糾結再三還是將此物收了起來,貼身藏着。
這東西不知能賣多少錢,有了這東西,他們一家不必過得這般辛苦,她可以給雙親買藥,可以送孩子念書。
小兄弟,莫要怪我。
誰讓你自己不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