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累到半死,又冒着風雨折騰了半天,待到溫暖和乾燥重歸身體時,倦意也隨之而來。
客堂內的檀香裊裊,淡淡香煙靜心安神,南風在床上躺了片刻,雙眼不自覺的慢慢闔上,居然沉沉睡去。
這一睡,可謂是酣甜無比,直到手機震動聲持續嗡鳴了好幾遍,她才皺着眉,抓起枕邊的電話放在耳朵下方:>
季逸聽到她含糊不清的鼻音很是意外,沒想到她竟然一直在睡覺,不由問:「不舒服?」
南風睜着眼睛,大腦放空了一會,思維終於恢復了正常狀態:「沒有,是睡得太舒服了。」
季逸笑了一聲,說:「洗把臉,來後院找我,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世外桃源。」
南風問:「雨停了?」
&了。」
南風赤着腳跑到窗前,一下子推開窗戶,霎時被雨後的暖陽晃得眯起了眼鏡。
驟雨初歇,俗世都為之一滌,山澗梵谷中的空氣清新純淨,隨風而來的,還有淡薄香甜的青草芬芳。
陽光明明刺眼炫目,但溫度卻不高,這樣微涼的暖意照在臉上,讓人莫名的想要有深深呼吸的衝動。
南風從窗子伸出手去,感覺雨後柔涼的山風從指間溜過,遠處山頂飄着一簇雲團,藍天白雲下的小寺廟顯得聖潔而高遠。
南風出了門,繞過大殿,往後院尋去。
一路上遇到寺里修行的僧人與她施禮問安,她便停下腳步,淡淡頷首致意,然後再穿着一身僧袍面容平靜的走開。
寺內後院與前殿之間是以一面青石牆而作為分隔,南風推開朱紅色略帶斑駁的木門,跨過門前的橫坎,然後進了後院。
一進門,她就愣在了原地。
青山為翠屏,山泉為玉練,遠山着墨,竹影交錯,山風送走山雨,徒留下這一抹俗世翠痕,幽謐清凜的,如同一幅濃墨勾勒的山水詩畫。
後院中央是一方偌大的蓮池,池中碧綠的荷葉一鋪千頃,綻放在濃翠欲滴之中的,便是一朵朵聖潔無暇又玲瓏孤傲的白蓮。
碧白相應,如霞似雪,似真似幻。
蓮池四周種着亭亭玉立的落地生根花,一片嫣紅隨風輕擺,盪起層層艷色漣漪,滾滾紅塵,漫向天邊。
南風靜默在原地許久,此刻世間一切愛恨皆成空,只有眼前這與天色綿延相連碧色千斛,胭脂花紅。
還有那繽紛紫陌深處的,一抹淡色身影。
季逸一身灰色長袍,緩緩轉身,與她相視一笑。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很淡,只有深邃幽靜的眼瞳中,蘊着一絲淺笑,溫柔的讓人心疼。
就在這一眼的回望處,南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如他之前所言,就在這剎那間,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丹亭》中有言:「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是了,她此時才算明白。
拂靜清幽,春華夢歸,這阡陌繽紛,人間咫尺畫堂,卻都不及他回首時的這一眼。
紅塵翻湧而逝,她的心,就在他這回眸一望處,找到了歸隅。
季逸問:「你看什麼?」
她輕聲答:「山水花意。」
季逸輕笑,附身折下一朵落地生根花拿在指間,向她走過來。
南風看他漸行漸近,居然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柔艷輕輕別在她耳畔的髮絲間。
南風垂眸,盯着他長袍的下擺,說:「折花之過,就不怕佛祖怪罪麼?」
季逸理了理她耳邊的髮絲,將視線從她如雲的髮鬢移到她神情隱忍的臉上,輕笑道:「嗯,一會我就到佛祖面前領罰去。」
明知是不可以,明知是不可觸碰的禁.忌,他也曾嘗試推離,但是卻無可救藥的被她越拉越近,直至完全淪陷在她獨有的冷清柔情之中。
既然無可抗拒,情不由人,那他便心甘情願的背負這所有的孽債,只求換得她此生長伴。
離開後院,季逸帶她到了大殿,殿上一尊佛像金身端坐在重蓮法座之上,眉目悲憫,俯瞰蒼生。
季逸說:「有沒有什麼願望?」
南風搖搖頭:「我不相信宗教。」
65.第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