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時日,回想起來甚是有趣。
莫三十七暗中觀察婁欽言的同時,婁欽言也在觀察他。
相處得越久,他們好像心底都有了什麼把握。
某種詭異的信任,油然而生。
可莫三十七動手了。
莫三十七湊了過去。
「又怎麼?」
婁欽言正喝着苦不拉嘰的中藥,忽然垂放在腿側的手被輕輕捂住,一時間繾綣的溫柔從指尖漫開。
莫三十七盯着婁欽言笑了笑:「沒怎麼,你快把藥喝完。」
婁欽言把藥碗擱在桌子上,搖了搖頭:「不喝了。」
「為什麼就不喝了,喝了才好得快。」
莫三十七連忙端起桌上的那碗藥,遞到婁欽言唇邊,輕聲道:「婁欽言,喝藥。」
也就只有莫三十七一直這般直呼其名,貼心人的時候看似貼心,實際上做起事來一板一眼,一點也不貼心。
婁欽言迫不得已地就着壓在唇邊的碗,慢慢喝了幾口藥,抬手推了推莫三十七的胳膊,忽然說道:「這幾日總是犯困。估計是藥喝多了的緣故。」
聞言,莫三十七把碗中剩下的藥一口氣喝光,隨手拿起婁欽言的手帕擦了擦嘴,笑道:「那我跟你一起犯困。」
婁欽言愣了愣,沒忍住抬手輕輕捶了下他的胳膊,笑罵道:「傻子,你當是水呢?藥怎麼能亂喝?」
莫三十七舌苔上溢滿苦澀的藥味,他猛地灌了好幾杯水,嘴裏還是苦苦的。
「婁欽言,你嘴裏不苦麼?」
婁欽言抿了抿嘴唇,回道:「還成。」
「我嘴裏苦,苦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你想如何?」
「沒怎麼,只是想告訴你,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婁欽言慢慢摸索到桌上的果盤,隨手捏起一顆葡萄遞過去,沒等他說話,莫三十七就湊過去用嘴叼走。
莫三十七嚼了嚼,咽下去說道:「甜的。」
「是麼?」
婁欽言想嘗一顆,但喝完藥下去便沒什麼胃口,他笑了笑:「甜就多吃些。」
莫三十七如今什麼都不掩飾,他的目光安靜而深沉地落在婁欽言的面容上,明目張胆地觀察着,好像氣色比昨日又要好。
但莫三十七畢竟是個外行,婁欽言具體的狀況要等沈驍今晚過來察看了才能知曉。
婁欽言眼睛看不見,做不得什麼事情,莫三十七隻能想着法子陪他解悶。
通常情況下沉默寡言的刺客開始廢話連篇起來,莫三十七先前的日子單調無趣,只能挖空腦袋挑些好玩的說。
但關乎聽影堂的事情,莫三十七不能透露太多,這也是壞規矩的。
婁欽言只好奇莫三十七這個人本身。
「三十七,你會念書麼?」
莫三十七聽到這話來了勁,他飛身掠進了屋子,翻找出好幾本書又溜到婁欽言身側。
莫三十七認為自己除了殺人之外很擅長這種事情,畢竟他只學過這兩樣。
識文斷字幼年初學的時候,他在那幫子人中是極其有天賦的。生活枯燥無味,他偶爾也會買來幾本書來看看。
莫三十七一一報完書名,問:「婁欽言,你想聽哪本?」
婁欽言並非真想要聽書,但莫三十七像是習慣做任務的模式,把他隨口的問話當指令似的對待。
婁欽言隨意說了個書名。
莫三十七翻開嶄新的書頁,不疾不徐地讀起來,他的嗓音很獨特,清亮而悠揚,像是能傳到很遙遠的地方……
然後……
婁欽言沒撐過一刻鐘,便聽得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