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殺羊受了冷,還是跟別人下棋着了涼,楊老爺子晚間就開始咳嗽,過了兩天,咳嗽的更加厲害。
王嬸子手足無措的,石米鎮的老人總說,過年的時候,是不能喝藥的,不然會不吉利,一年裏就會病怏怏的。所以一開始,王嬸子不想給楊老爺子抓藥,可聽着楊老爺子都快喘不上氣了似的,只能去找趙老四,熬了一副藥,端給楊老爺子喝,楊老爺子卻不喝:「過年的時候,你讓我喝藥,這不是咒我呢?」
「你都喘成這樣了,我嬸兒也是為你好才熬藥的,你還怨她。」芙蓉坐在王嬸子家剝花生仁,聽着楊老爺子的話,很不中聽,就接了句話。
楊老爺子喝了藥,卻還是咳嗽,一直咳嗽,吃的飯也少了,臉也黃了,不幾天,人就瘦了一圈。
這一天,楊波正跟芙蓉,葫蘆坐在灶前燒花生吃,楊老爺子就喊了起來,拉着楊波的手,十分悲痛的道:「哎,你爹,怕也活不久了,你看,這咳嗽一直也不好,我活這一輩子,也沒幹啥正經事,不過是年輕時候,找人打打架,年紀大些,就放放羊,可能老天爺覺得我沒啥用了,放羊這活,誰不會幹呢。所以想把我的命收走……」
王嬸子聽楊老爺子說喪氣話,就坐在床前「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楊老爺子探頭看王嬸子哭的傷心,便忍住咳嗽道:「還沒死呢,你哭這麼痛。」
王嬸子哭的更痛了。畢竟是夫妻一場,就算沒有夫妻情分,也同床共枕這麼些年了,若是突然一個要撒手而去了,那真讓另一個難受。
「我這一輩子呢,雖沒做過正經事。可是臨了臨了了,我還有一個願望沒有實現,若是實現不了,我呀,死不瞑目啊。」楊老爺子嘆氣。
「老頭子,你是不是巴望着楊波娶一房媳婦呢?可是楊波他,年紀還沒到啊,加上楊波他……若是這事提前找媒婆說,還行,可要成親了。才臨時逮姑娘,這可上哪逮去啊。」王嬸子發愁了。
「咳咳……」楊老爺子臉都紅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去找個媒婆,就是多給她拿二兩銀子,也讓她給咱楊波趕緊逮一個媳婦進門,你放心吧。」王嬸子趕緊給楊老爺子拍胸脯。
「你真是會裹亂……」楊老爺子不滿的推開了王嬸子:「我說的願望。是說,我想臨死前吃個梨…….」
芙蓉「噗」的笑出了聲,眼見楊老爺子醞釀了半天的情緒,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願望來,原來他的願望就是一個梨。這太好辦了,當即自告奮勇,去給楊老爺子找梨。
王嬸子在門口拉住芙蓉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芙蓉啊,我瞧着,你大叔也沒幾天活了,他想吃梨,你就給他買些。讓楊波跟你一起,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一張嘴嗎?別委屈了他。」
「恩,嬸兒,我們很快回來了。」芙蓉挎着小籃子就往外奔。
葫蘆也想跟去,可芙蓉跑的太快,他根本追不上,便撇着嘴坐在堂屋裏,握着小狗的兩個爪子晃悠。
「葫蘆,進來。」楊老爺子躺床上叫了一聲。
葫蘆跟楊老爺子又沒有共同語言,之前楊老爺子騙他的梨吃,他還在記仇,當然不會過去,於是只當沒聽見。
「葫蘆,你不進來,我可出去揪你耳朵了。」楊老爺子道。
葫蘆聽了,站起來拉着小狗就往外跑,王嬸子站在廚房門口繫着圍裙,見葫蘆一陣風似的從自己眼前掠過,便趕緊喊道「葫蘆,你當心些腳下,雪多滑啊,別跑遠了啊,別摔着,一會兒記得回來吃飯。」
芙蓉跟楊波跑到石米鎮上,許多小販都回家過年了,鄭家娘子的肉鋪子上,也提前貼上了大紅的春聯,有幾個拿着掃把的大娘在掃着地上的爛菜葉,而開着門的鋪子裏,店夥計不是縮着脖子在聊天,便是圍着火爐子在打瞌睡,問了好幾家,一個賣梨的也沒有。
以前天熱的時候,倒有人挎着籃子沿街叫賣的,如今天冷了,哪裏還有人賣梨。梨沒買着,芙蓉倒是熱了一頭的汗。
芙蓉想着劉府一向有好吃的,好用的,什麼葡萄乾,核桃的,說不準他們能有梨呢,於是又去了劉府一趟,叫了李珍珠出來,李珍珠卻直搖頭,劉府有龍眼乾,有葡萄乾,有桔子,蘋果,就是沒有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