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這一天都在等着別人撒糖,等的眼都直了還不死心。芙蓉有些於心不忍,鋪子關了門,就拉着他去集鎮上,花四十文錢買了一些冰糖,那些冰糖盛在一個紙包子裏,輕輕一晃,發出沙沙的聲響,葫蘆怕被人搶走似的,緊緊的摟在懷裏,直到晚上脫光了睡覺,才偷偷的打開紙包子,一個人「吱吱」的舔起來。
窗戶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圓,雞窩裏的雞眯着眼,咕咕的叫着,芙蓉怎麼也睡不着,心裏想着天亮了就要去劉府,可別出什麼差錯才好。
芙蓉以為,自己好不容易要辦一件大事,怎麼說,也應該是秋高氣爽,金菊飄香,萬里無雲,涼風習習的天氣,剛打開門,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先是小狗老四跑到門口拉了一坨屎,天也黑的跟這狗屎一樣,烏雲密佈,妖氣衝天。看樣子,估計不久就要下雨了,這陣子老天爺跟失戀了似的,時不時就要哭一陣子,葫蘆本來要央求芙蓉帶他去劉府的,探出頭來一看這天,便又縮回到屋裏:「姐,你自己去吧……我在家裏……玩。」上次出門正遇上大雨,大家淋的落湯雞一樣,他嚇怕了。
茶茶見葫蘆打退堂鼓,就要跟着芙蓉去劉府,一來給芙蓉壯膽,二來自己站在劉府大門前守着,也不會耽誤事,葫蘆一看茶茶姐也要去,害怕一會兒又打雷,只得硬着頭皮說他也去。
收拾好穿戴,芙蓉拌了個涼番茄,然後攪了鍋稀飯,三人用過早飯,就往劉天心家去了。
雖然天不好,可劉府外卻是人山人海,好多個頭戴紅花的媒婆在外面擠擠扛扛。有站着閒話的,有坐着喘氣的,穿着上,不是綢緞褂子,就是軟軟的紗料裙子。
再一看芙蓉,因為自己實在沒啥體面的裝備,今兒又是大日子,所以把那日嫁給傻子時穿的大紅喜服套在了身上,茶茶穿了件淡綠色小褂,暗綠色闊腳褲。葫蘆更簡單,他的衣裳本來是茶茶的衣裳改小的,那是件藍底的闊腳褲。芙蓉從檔部拆開,然後剪了幾下,又縫製起來,上面挖倆袖,下面縫個檔。用現在的話說,這叫連體褲,葫蘆見自己穿的跟別人不一樣,死活不願意,可怕芙蓉跟茶茶把自己留家裏,也只得含淚穿上。只是不敢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扭扭捏捏的縮在茶茶身後。生怕被熟人認出來。
那些個媒婆已經走了一波,剩下的是今天要進府談事的。本來說媒拉線這種事,應該由男方向女方家去,可由於劉府實在銀子太多,所以多少人巴望着女兒嫁進來,也顧不上規矩了。只管雇了媒婆來,而且給媒婆的酬金很可觀。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銀子,這些媒婆當然義不容辭,本來媒婆隊伍已經很壯觀了,這會兒見又來了三個,大的穿身大紅,屁股後面還跟倆小的,有些脾氣大些的就嚷開了:「我說,媒婆都夠多了,怎麼,這誰家的姑娘,連媒婆都省了,自己穿了嫁衣來了?準備今兒就成親入洞房呢?」
「是啊,後面還跟着倆小的呢,呦——那小的手裏,還牽着條狗呢,這全家是想銀子想瘋了吧,拖家帶口要嫁過來?這可真夠着急的啊。」另一個附和。
芙蓉明白,是自己穿的這件紅衣裳惹她們誤會了。
「我姐不是來嫁人的,我們是來…說親事的。」茶茶見別人奚落自己的姐姐,就有點奮不顧身了。
媒婆們一聽,不禁哄然大笑,做媒婆,看似簡單,實則自有一套門路,比如要眼疾手快嘴巴甜,比如要敢想敢幹敢籌謀,好的媒婆,自然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把女的說成男的。且這些門道,都是自己琢磨,無人教你,所以做到現在,她們年輕的也有三十多歲,年長些的,五六十的都有,見芙蓉不過十幾歲,自然不相信她有什麼本事,還以為是來起鬨鬧着玩的。一個口吃的媒婆結結巴巴的笑說:「你們——回家……玩……玩泥巴去吧,這哪裏孝子鬧的……的…….的地方。紅薯乾子吃多……多……多了吧。」
「我……我……我們早上……上……吃的……的……是番茄,才不是紅薯干……子……」葫蘆被那媒婆帶的也結巴起來,一句話說完,累的臉通紅。
芙蓉在人群里瞧着一個人好面熟,湊過去一看,原來是神婆子,上回去找趙老四,見她跟趙老四還算親熱,聽趙老四說,她是求神算卦的,平時捉個鬼拉,算個命了,她最在行,怎麼她也夾在人群當中,剛要喊她,神婆子趕緊的拉着芙蓉走了出來,嘴裏直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