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雨多,前一刻還是大太陽,下一瞬天就陰了下來,花草新芽被吹得搖晃,濕漉漉的伴隨着草木生長的清香。
棠寧剛進壽康宮,外間就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參見皇后娘娘。」
門前宮人連忙行禮。
「太皇太后呢?」
棠寧發上沾了一點濕潤,念夏忙有眼力見的取了乾淨的帕子遞了上來。
棠寧拿着帕子一邊擦着額上,一邊朝着她問道:「她老人家今日可好?」
念夏綴後站在一步開外,望着眉眼清淡卻日漸威勢更重的女子,不敢有半絲不敬:「回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一個時辰前便醒了,瞧着難得的精神,她老人家知曉宮中事情,便命人將惠王妃她們帶了過來,留了她們在後殿敘話。」
棠寧側眼看向她:「本宮說過,瞞着太皇太后。」
明明不帶任何起伏的一句話,卻驚得念夏後脊出了冷汗。
她只覺得那目光仿佛能將身上肉都剮下來,雙腿發軟噗通跪下:「是太皇太后執意要問,秦娘子說」她頓了頓,腦袋恨不得含進胸里:「太皇太后已到盡頭,讓她念頭通達,興許能多挨幾日。」
棠寧手裏擦水的動作停了下來,片刻後濕了的帕子落回了念夏懷中:「起來吧,好生伺候着。」
「是。」
棠寧鳳架已入了殿內,念夏這才有些發軟地跪坐在地上,她只覺得自己後背都被冷汗浸濕,貼身的裏衣黏在身上,被夾雜着雨汽的春風一吹,冷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念夏姑姑,您怎麼了?」
旁邊小宮女見她臉色蒼白連忙上前攙扶,她有些不解的小聲說道:「您是跟着皇后娘娘從積雲巷子出來的老人,又是太皇太后逼着您問的惠王他們的事情,皇后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定然不會罰您的」
她說着就想起了伺候皇后娘娘的花蕪姑姑還有月見姑姑。
月見姑姑什麼都懂,一身威嚴甚重,可是花蕪姑姑卻只是個小姑娘,比她還小一歲呢,聽說是她和念夏姑姑是一起從積雲巷棠府出來的,早前未曾進宮前都是伺候皇后娘娘的。
花蕪姑姑什麼都不懂,瞧着比她還不如,可皇后娘娘卻一直護着,還專程尋了教養嬤嬤教着她宮中之事,皇后娘娘性子那般好,對身邊人也極為念舊,她不明白念夏姑姑有什麼好怕的。
「皇后娘娘性子最是溫和善良,又疼惜身邊老人,太皇太后眼看着就要不成了,念夏姑姑也該求求皇后娘娘回她身邊伺候才是」
她若是念夏姑姑,有着積雲巷的情分在,定然能替自己尋一條青雲路
啪!
小宮女眼裏野心才剛冒出來些許,臉上就猛地挨了一巴掌,沒等她驚愕抬頭,念夏又是反手一巴掌,直接將人打的摔了出去。
「念夏姑姑」
念夏面染寒霜:「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詛咒太皇太后,與皇后娘娘談舊情?」
「來人,素果以下犯上,拖出去杖責二十,打完送去刑司。」
小宮女驀地瞪大了眼,張嘴就想要求饒,卻不等她發出聲音念夏就先一步團了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那小宮女甚至連句辯解的話都沒機會說,人就嗚咽着被兩名太監拖了出去。
殿前安靜至極,念夏掃了一眼其他人:「皇后娘娘性子再好,那也是主子,太皇太后更是容不得一點冒犯,既在壽康宮當差,就給我收好了你們那些小心思,好生伺候主子,若再有人敢輕忽怠慢說些有的沒的,素果就是下場。」
「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一哆嗦:「是,姑姑。」
等周圍人散去之後,念夏站在殿前時臉上才露出一絲蒼白。
她太清楚素果剛才在想什麼,也何嘗沒有生出過同樣的心思。
她和惜春等四人是當初娘娘尚在閨中時便買回府中伺候的丫鬟,與皇后娘娘同患難過,後來更是伺候過榮國夫人很長一段日子,她們與娘娘之間的情分總歸是與宮中其他下人不同的。
當初娘娘入主中宮,惜春和冬梅留在了榮國夫人身邊,她和秋蘭則是隨娘娘一起進了這世間最為富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