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昨天下午怎麼沒來上課?」
謝老師臉色還好,畢竟我暫時只逃了一次課,情節不算嚴重。
「昨天下午去看周先生了。」
原本要說感冒發燒應付一下,後來想想不對。謝老師昨天已經問過三姐,如果真是在家吃中飯的時候發現感冒發燒,三姐沒理由不知道。
撒謊也要撒得有水平才行呢。
「誰是周先生?」
「我以前在柳家山大隊時的老師,他來街上了。」
謝老師點點頭,臉色又和緩了幾分,說道:「以後不要隨便曠課,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呢。考得太差影響不好。」
我不禁苦笑。大約我上課時從未抬頭看過黑板,謝老師認定我底子太差。
這樣下去不行,真得想個辦法。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謝老師在台上寫生字,我公然將《古文觀止》擺到了二年級語文課本之上,而且搖頭晃腦,弄出些聲響。
謝老師忍無可忍,走到我身邊敲了敲桌子。
「柳俊,你在幹什麼?」
「看書。」
我站起來回答。
「上課不好好聽講,看什麼課外書?」
「看《古文觀止》。」
「什麼?」
謝老師再也想不到《古文觀止》會從一個二年級小學生嘴裏說出來,有些狐疑地拿起我擺放在桌面上的書一看,可不是《古文觀止》是什麼?
「你……看得懂?」
「看得懂。」
我沒有絲毫遲疑。
謝老師顯然不信:「那好,你將這篇《陳情表》念給我聽。」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
我張嘴就來,根本就沒向書上瞟一眼。
李密的《陳情表》,乃是周先生的最愛,一早就逼我背熟了的。以我的聰明睿智,周先生居然也整整講解了一個課時,足見他對這文章的喜愛程度。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之辛苦,非獨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願陛下矜憫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我尚帶稚氣的清脆聲音在教室內迴蕩,謝老師目瞪口呆。
「你……翻譯給我聽……」
謝老師兀自不肯服氣。三四歲的小孩子,也有會背許多唐詩的。通背《陳情表》不足為奇。但要翻譯成白話文,那就不是簡單的記憶力好的問題了。
「臣李密陳言:臣因命運不好,小時候就遭遇到了不幸,剛出生六個月,慈愛的父親就不幸去世了。四年之後,舅父逼母親改嫁。我的奶奶劉氏,憐憫我從小喪父又多病消瘦,便親自對我加以撫養……」
謝老師終於被打敗。
不看原文,如此流利地翻譯《陳情表》,便是她這個師範畢業,教了十幾年語文的老師,也有所難能。
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滿教室莫名其妙的其他學生,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柳俊,你跟我來。其他同學,抄寫生字十遍……」
我差點笑出聲來。每次聽到抄寫生字多少遍,我都會忍不住好笑。
謝老師的辦公室兼臥室就在教室隔壁。這是老式學校的標準建築模式。
「柳俊,《古文觀止》你學過多少篇文章?」
「全部吧……總共多少篇文章,倒沒有數過。」
我撓撓頭,有些拿不準。
「全部?」謝老師又是聳然動容:「每一篇都會背會翻譯?」
「全會背可不行,翻譯還可以。」
我保持着謙恭的語氣,她終歸是我的老師,而且是我一貫尊敬的老師,上輩子對我很不錯的。
「那,誰教你的,你爸爸嗎?」
對老爸的能耐,謝老師一直很佩服的。
「不是,是周先生。」
「哪個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