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京城裏漫天飛雪,普通老百姓們要討生活,自是哪怕下了暴雪也要出門找活兒。可擱在那些富貴人家裏頭,不出正月那就不算過完了年。
尤其是有錢又頗有些無可事事的賈府。
說來也是蠻不容易的,因着守孝的緣故,哪怕再過幾個月就該出孝了,賈府這頭也不能大宴賓客。事實上,不單不能大宴賓客,連走親訪友都是不成的。去年間,賈璉是存心膈應榮國府,才會在大年初一提出一道兒去祭拜賈赦。可這換成旁人家,就不能這麼幹了,要不然就不是聯絡感情,而是結仇了。
孝期,除了格外親近的人家,通常情況下還是挺讓人忌諱的。
因着這些緣由,賈府索性繼續閉門謝客,縱是有類似賈璉奶娘家,以及劉姥姥那一家子的過來拜年,也只是略坐了坐,只道等四月初出孝除服之後,再好生聚聚。而除了極少數時候有客來訪之外,旁的大多數時候,賈璉和王熙鳳只管窩在房裏。
林之孝家的匆匆從前院奔到了後院裏,且為了抄近路,她索性撇開抄手遊廊,只一頭往院子中間栽,等跑到最後一進院子時,早已滿頭滿身都是雪花了。
豐兒被唬了一跳,忙將林之孝家的往東耳房裏拽:「這是怎的了?前頭出事兒了?」
「是出事兒了,卻不是咱們府上。」林之孝家的也知曉這般模樣進正堂不好,卻實在是沒心情好生抖雪了,索性伸手將外頭的大斗篷脫了下來,隨手塞給一旁的小丫鬟,又拉着豐兒往正堂去,「豐兒你趕緊幫我通傳一聲,我這兒有急事呢!」
「爺和奶奶還沒起身呢。」豐兒在聽林之孝家的說不是自家出事後,就有些漫不經心了,又抬眼看了看日頭,算了一下時辰後,才道,「那我進去催催。」
其實,這會兒也不算早了,估摸着再過一個時辰也該到晌午了,且豐兒知曉裏頭那兩位主子僅僅是純蓋棉被孵冬呢,因而也沒甚麼好顧忌的,徑直進了裏頭,低聲喚着:「奶奶,您可起了?林之孝家的說急事要尋奶奶您。」
「讓她進來罷。」
裏頭,王熙鳳懶懶的起身穿上衣裳,也沒管一旁的賈璉,只徑直繞過床榻前頭的屏風,走到梳妝枱前,攏了攏頭髮。
很快,豐兒和林之孝家的便一道兒進來了。見狀,豐兒立刻上前為王熙鳳梳洗,可沒等豐兒走到跟前,林之孝家的便急急的開口道:「奶奶,榮國府那頭傳信兒來了,說是政二老爺……歿了!」
「噗!咳咳咳!」王熙鳳純粹就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的,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堅強的出聲問道,「你說甚麼?誰歿了?政二老爺?!璉二爺!!!」
賈璉原本是睡得迷迷瞪瞪的,可在王熙鳳這般恐怖的厲聲尖叫之下,他瞬間驚醒了,等弄明白了王熙鳳尖叫的原委之後,賈璉覺得他可能需要好好靜一靜。
憑良心說,這事兒確是有夠驚悚的,哪怕今個兒榮國府傳信兒說賈母故去了,也更能讓人接受一些。雖說因着兩府徹底鬧崩,無論是賈璉還是王熙鳳,都已經許久不曾見過賈政了。可饒是如此,因着榮國府那頭隔三差五的都會傳來消息,倆口子對於賈政的近況還是挺清楚的。
可問題在於,沒人會開這種玩笑。
「讓林之孝去榮國府打探打探。」賈璉一臉木然的看向林之孝家的,後者忙不迭的答應着跑出去了。旋即,賈璉又看向王熙鳳,「鳳哥兒,你不是收買了鴛鴦嗎?讓你的人去打聽,我總覺得這裏頭有鬼。」
於是,豐兒也跑了。
等屋裏再度只剩下倆口子時,王熙鳳略帶遲疑的道:「昨個兒不是娘娘省親嗎?榮國府還特地讓人送了帖子來,我沒在意,就給丟在一旁了。可若是政二老爺有甚麼意外,榮國府那頭還會想起咱們嗎?」
「會不會……」賈璉面露踟躕之色,好半響才咬牙低聲道,「你說會不會是當今派人幹的?」
王熙鳳:那她寧願相信是王夫人幹的。
是誰幹的,這一時半會兒根本就說不清楚,事實上連賈政究竟死了沒有,或者是怎麼死的,賈府這頭也一概不知。概因前來報信兒的只是榮國府前院的一個小廝,後來問明了才知曉是賴大管家讓手下的人往京城各處同榮國府有聯繫的人家都報了一遍。這麼做倒不像是在報喪了,反而頗為令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