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賈府有些異於往常的安靜。
邢夫人喚了管事去外頭抓藥,待熬好後徑直給李紈和探春送去便是,她只舒舒服服的歇了個午覺。可等醒來之後,饒是再遲鈍,邢夫人依然察覺到了異常。
喚了丫鬟過來詢問:「老太太如何了?府里的姑娘們孩子們呢?怎的今個兒不吵鬧了?」
丫鬟只笑着回道:「老太太比太太略早些睡着,這會兒還不曾醒來。二姑娘在林姑娘房裏一道兒做針線,四姑娘在巧哥兒房裏,榮哥兒估摸着還在睡罷?說來也是有意思,也許如今天氣愈發熱了,榮哥兒每每總是愛犯困。這慢慢的,其他人就不愛帶着他玩兒了。昨個兒我還聽巧哥兒說他是個怎麼也睡不夠的小豬崽。」
「這鬼丫頭,簡直就跟她娘似的,鬼精鬼精的。對了,昨個兒讓你們給珠兒媳婦兒和三丫頭送的料子,給拿過去了?索性再挑幾匹好的出來,珠兒媳婦兒也罷了,四個丫頭一人一匹,免得嫌棄我這老婆子偏心眼兒。」
所謂的四個丫頭,指的是三春以及黛玉。只不過,如今可不是在榮國府了,在賈府的下人看來,迎春姐倆和黛玉才是正經的小姐,至於探春則是「親戚家的孩子」了。至於李紈,那就更不用說了,寡婦奶奶擱在哪兒都不怎麼受待見,偏賈府的丫鬟婆子還都是原先從榮國府帶出來,都知曉李紈和王熙鳳之間的那點兒矛盾,雖說王熙鳳至始至終也不曾吃虧,可倆人不睦卻也是事實。
這也是旁人常說的,風水輪流轉罷。
丫鬟得了邢夫人的吩咐,很快就尋出了好幾匹料子,拿過來給邢夫人過目。可瞧了瞧料子,邢夫人卻頗為有些不悅。倒不是料子不好,可畢竟擱了幾年了,到底有些不那麼鮮亮了。可若是就此捨棄,邢夫人更不捨得,遲疑再三,索性喚了林之孝家的過來,問問她可有甚麼法子。
林之孝家的也正在為這些事兒頭疼呢。
卻說當初,賈府從榮國府分出來,雖說失了祖宅,卻得了九成半的家產。這所謂的家產,可不僅僅包括房契地契之類的,也包括公中庫房裏的古董玉器字畫古籍等等。當然,也少不了各色布匹料子,以及頭面首飾。
這古董一類的物件,只要保存妥當,那絕對是年頭越久越好的。首飾類的也無需擔憂,頂多就是略微泛黑了,知曉出小小的一筆錢,讓匠人好生炸一炸,絕對能立刻鮮亮起來。
唯獨這布匹料子,縱是保存得再好,也難免會失了原先的色兒,可京城年年的流行也不同,擱了兩三年,可不就是損了好些?
邢夫人的私庫里都是她往年攢下來捨不得用的。只不過,在往常不曾分家單過之時,邢夫人攢上一年也不過兩三匹料子,她縱是再捨不得,每年過年還是得做新衣裳,這個是絕不能將就的。再剋扣一些,打發陪房悄悄賣掉,好換幾個體己錢。因此,邢夫人先前根本就沒有這些煩惱。可自打搬出榮國府後,雖說管家理事的是王熙鳳,可王熙鳳再怎麼貪財,也實在是看不上邢夫人那些破玩意兒,非但不曾剋扣,因着公中庫房裏東西堆積如山,但凡逢年過節,都會翻倍的發東西。再加上前兩年在孝期,也用不着特地裁新衣,這不都節省下來了。
不多會兒,林之孝家的就到了正院子裏,聽了邢夫人的話,卻只連連苦笑。
「太太,咱們家庫房裏的東西那才叫一個多呢。這兩年,也算是悄悄賣了不少。可原先榮國府那庫房裏,多半東西都是有印記的,就算是想要轉手,也不能了。奶奶倒是吩咐了,只慢慢的來,先緊着會過時的東西來。仔細算算,這兩年咱們府上單是賣那些料子,就賺着至少兩萬兩銀子。」
「甚麼?」邢夫人大吃一驚。
也別嫌棄她小家子氣,實在是邢夫人出身小門小戶,哪怕耗盡下半輩子所有的運氣嫁到了高門大戶,可依然沒甚麼見識。要不怎麼的,她將大半輩子的精力都耗費在如何省吃儉用,如何剋扣份例,甚至在王熙鳳前世里,邢夫人才曾將手伸到迎春的月例銀子上頭。
所以,才有了那句眼界決定命運的話。
試想想,同樣是貪財,邢夫人做的那些個事兒呀!只能說是透着一股子寒酸至極的小家子氣。反觀王夫人,她可是樣樣缺德事兒都幹了,只要能撈錢,就沒她不敢的!
這不,為了建個省親園子,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