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王夫人的心態是完全一樣的,都懷疑賈珠之死同自己有關,卻又跟極力否認是自己害死了至親的家人。偏偏,種種跡象表明,她們都不是無辜的,所以她們都拼命的將髒水往旁人身上潑。而不同的是,王夫人一心認定是李紈害死了賈珠,這才處處針對李紈。賈母卻懷疑是那些個丫鬟不學好害了賈珠,因而在賈珠死後,她清理了賈珠房裏除了李紈之外的所有人!
那個賈政門人之女,根本就不是殉情,是她讓人逼死的,只因賈珠臨死前是同那人廝混在一起。王夫人的心腹丫鬟,也是她尋了手腳不乾淨的藉口,責打了二十仗,還不讓人醫治,直接丟了出去,聽說連三日都沒能捱過去。還有那個碧璽……
「鴛鴦,你還記得碧璽嗎?」
那個眉眼彎彎,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還有左邊面頰隱隱有個小酒窩的俏麗女子。
賈母震驚的發現,哪怕她從未刻意去記,可一旦聽到了這個名字,眼前就立刻浮現了碧璽的模樣。明明已經過了這般久,明明她以為那是一輩子都不會記起來的悲傷回憶。可偏生,她卻記得!
「老太太,那都是碧璽沒福氣。若不是當初她傷心過度,也不會當場跌倒。先是流了孩子,又……老太太,我錯了,我不該再說那些個事兒。」鴛鴦說到後來,自覺失言,忙跪倒在地。
「你說的沒錯,碧璽是沒福氣,可若不是我當初責罰了所有人,也許她不會那麼害怕。她根本就不是悲傷過度,她是被我嚇到了。」
賈母至今都能清晰的想起來,當賈珠過世後,王夫人和李紈幾番哭暈在地,而她又是震怒又是愧疚,硬是在諸人忙碌賈珠後事時,狠狠的發作了那些屋裏人。而碧璽,因着原是她的丫鬟,非但沒因此得到寬恕,反而是承受最大壓力的一個。賈母倒沒立刻讓人收拾她,因為在當時,碧璽已經有一月多不能伺候賈珠了,賈母只是將她喚到跟前,狠狠的痛罵。結果,碧璽太害怕了,驚惶之下跌到在地,身下一片血跡,當夜就去了。
就在賈珠去後的不到三日裏,他曾經的三個姨娘,盡數死在了賈母手中。至於李紈那四個陪嫁丫鬟,賈母卻是知曉她們是清白之身,雖不曾寬恕她們,卻也不曾用盡手段,只是命人狠狠的教導了她們,隨後絞了舌頭丟給了人牙子。
說起來,賈珠死後發生的事兒,不是賈母頭一次做了,也不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旁的不說,賈蘭破相之後,賈母便再度以凌厲的手段,肅清了榮禧堂。金釧倒不是她害死的,可除了金釧以外那四個丫鬟,卻皆已經……
有些事兒做的時候並不覺得甚麼,也許只憑着一腔怒火,很多事兒做了也就做了。一如當年賈代善在世時,只得兩子一女,皆為嫡出。這裏頭固然也有她同賈代善恩愛的緣故在,可問題是,賈代善是有妾室通房的。
「鴛鴦,我後悔了。」
「老太太!」鴛鴦驚呼一聲,她原是跪下向賈母請罪的,可乍一聽這話,就知曉賈母並不在意她方才的失言。可聽着賈母這語氣,卻比責罵她更為嚴重。當下,鴛鴦急急的起身,挨着賈母,滿面擔憂的道,「老太太,您並不曾做錯,那都是……形勢所逼。」
「唉,人在氣頭上,甚麼事兒做不出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可我還是後悔了。你說,要是那會兒我不跟王氏鬥氣,不同她一般爭搶着將心腹塞到珠兒房裏,不默許妾室相鬥,或者我勸着一些,是不是珠兒就不會死?」
鴛鴦怔怔的看着賈母。
賈母也好似只想尋個人說心裏話,並不曾指望鴛鴦跟她搭話,因而繼續道:「是我逼死了她們,還尋了藉口掩了過去。說政兒門人之女,是因殉情而死。說碧璽是悲傷過度,失足跌倒而亡。說王氏賜下的那人,是感染了風寒,沒治好。還有珠兒媳婦兒跟前的四個陪嫁丫鬟,我雖完全記不得她們的模樣、名姓了,卻還記得,我當初告訴崩潰的珠兒媳婦兒,那四個孩子自請離開,我允了。」
夜已經很深了,榮慶堂其他各處,也都相信靜了下來,唯獨只有賈母所在的內室里,點着那麼一小盞油燈,並不能照亮多遠,卻好歹能讓賈母稍稍安心一些。
看來,她是真的老了,不都說老了老了才會想起以往的事兒嗎?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個兒的事情讓她不由的憶起了往事。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