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重生[紅樓]
賈母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極輕極慢的吐出了那句話,可鴛鴦依然從中聽出了那一絲髮自肺腑的怨毒之情。當下,鴛鴦腳下一軟,不由的跪倒在地,低頭垂目凝神不語。
&也許這便是命罷。」賈母最開始似乎並未察覺到鴛鴦的異常,待嘆息過後,才側過臉看向跪倒在地的鴛鴦,柔聲道,「起罷,瞧你這膽小的樣兒,我又不是在說你,怕甚?」
鴛鴦慢慢的起身,並不言語,只仍舊拿了梳子為賈母通頭。賈母早已年過花甲,雖說打小就不曾吃過苦頭,這些年來也皆是養尊處優過來的,可甭管日子過得有多舒心,該老的時候,仍會老去。更何況,賈母的日子也未必就像明面上過得那般好。
&呀,就是太老實了。」賈母坐在梳妝枱前,望着銅鏡里的自己和映出了大半個身子的鴛鴦,勉強笑道,「也不知怎的了,我身邊的丫鬟們去了一茬又來了一茬,倒是莫名的就看中了你這個老實巴交的孩子。」
&太太厚愛。」鴛鴦輕聲道。
&有甚麼厚愛不厚愛的?說白了,人呢,還得看一個機緣。想當年,我剛從保齡侯府嫁到榮國府時,帶來了四個陪嫁大丫鬟,也是叫鴛鴦、鸚鵡、琥珀,還有珍珠。我到如今還記得她們當時的模樣,長得那叫一個花容月貌,性子也都好。鴛鴦是最聰慧最穩妥的一個,比你還強上幾分。鸚鵡的性子有些像雲兒,那張小嘴兒成天就跟抹了蜜一般的甜。琥珀是個臉蛋圓圓的小丫鬟,倒是在四人中頗有些不顯。還有珍珠,別看她年歲最小,若單論容貌的話,怕是將另外三個掐一塊兒都不如她一個!」
鴛鴦面上掛着笑意就這般聽着,可聽着聽着,卻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不由的手心冒汗,忙趁着賈母不注意時,在衣擺處蹭了一下。
果不其然,賈母又道:「不過真要說起來,這人就是不能不信命。那會兒,我剛懷上赦兒,就想着從陪嫁丫鬟里挑一個出來開臉。原那個鴛鴦是最能幹的也是最忠心的,我就想着索性挑了她罷。她倒是也爭氣,在我即將臨盆前,也有了身孕。可惜的是,第二年生了個女兒,卻沒能養活,沒多久她也跟着一道兒去了。」
賈母說的輕鬆愜意,就如同在談論今個兒天氣如何或者今個兒該佩戴甚麼釵環一般。不過也是,對於賈母而言,這些事兒是已經過去幾十年的陳年往事了,確是無需太過於在意。
&來,我又將鸚鵡開了臉,她雖肚子不爭氣,好在人還算老實本分,將老太爺伺候得很好。我當時剛接手了榮國府的管家權,連赦兒都被送到了原那位老太太手上,若非有鸚鵡在,我也不能這般鬆快的將榮國府管得井井有條。只是鸚鵡也是個可憐的,我記得在我生下敏兒後不久,她就得了風寒,再也沒有好起來過。」
這會兒,鴛鴦已經幫賈母通了一百下頭,只是因着賈母不曾制止,鴛鴦在略微停頓之後,便擱下梳子,用手一下一下的輕按着賈母的頭頂、太陽穴。
&這手指壓的本事,倒是同當年那個珍珠有的一比。不過,真要論起來,鴛鴦你雖也是個美人胚子,卻怎麼也沒法同當年的珍珠相比。她長得可真好看啊!」賈母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當年的回憶之中,緩緩的道,「她陪嫁過來時,不過才十二三歲,那時便已能瞧出幾分來,等我生下政兒後,她美得……那話怎麼說來着?就好似昏暗的房間裏透出了一縷驚艷的霞光來,只要有她在,沒人能將目光從她身上、臉上挪開。」
鴛鴦的手指跳了跳,旋即很快從賈母的頭上滑到了肩上,不輕不重的為賈母敲着肩膀。
賈母睜開眼睛,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笑道:「鴛鴦,你怎的一點兒都不好奇?」
&太太倒是同我說說,那位美人珍珠,最後如何了?」鴛鴦笑着附和着,心頭卻是早已有了答案。
&了。我原是想着也給她開臉,左右也是跟着我從保齡侯府來的老人了,加上她也忠心,提拔了亦無妨。可沒曾想,她卻是最沒福氣的。我剛吩咐下去擺宴給她開臉,那日晚上她就得了急症,就這樣沒了。」賈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那麼一絲悲傷,「說起來,也就琥珀陪的我久了一些,後來許給了府里的管家,可前兩年也沒了。」
鴛鴦應景般的勸慰了兩句,實則卻是口不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