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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大江黑,月起萬山白。
萬籟寂靜,大殿內篝火堆里,偶爾劈啪作響。
一起望向殿外那位風塵僕僕的男人,三十多歲的容貌,約莫是讀過幾本書的緣故,很有幾分氣定神閒的意態。
青壤沒有說話,仙藻噤若寒蟬。看到仙藻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本來還有幾分不確定的青壤,立即心中有數。
此時此景,就像一尊廟裏吃香火的「泥塑偶像」,來到了他們眼前。
說來奇怪,蠻荒那邊仰慕年輕隱官的妖族修士,不計其數,肯定要多過浩然天下,而且特別心誠。
日升月落千回數,陳君大名萬遍呼。
半點不誇張。
畢竟浩然修士多是聽個熱鬧,而參加過大戰的蠻荒妖族幾乎誰都是親眼看過熱鬧的。
要去浩然天下,就得先過那道被鑿出的「大門」,妖族只需一抬頭,就都會看見那件扎眼的鮮紅法袍。
何況這個姓陳的,當年還宰掉了一位御風過他那邊城頭上空的玉璞境妖族,準確說來,是……手撕。
再隨手將那屍體丟下城頭。
要說這等行徑,蠻荒妖族自身來做,半點不稀奇,鬥法贏了,將落敗妖族當場大口嚼了,生吞了用來果腹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一個據說是來自浩然天下的聖人弟子,如此作為,便很新鮮。
所以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大概永遠無法理解金翠城女仙清嘉,到了落魄山,她過牌坊時的複雜心情。
外鄉身份的年輕隱官,寧姚的道侶,手刃離真者,單挑一座甲申帳,陳清都願意託付重任之人。劍氣長城最後一位刻字者。
殿內無言語,殿外書生也不着急跨過門檻。
佩刀女子身體緊繃,她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伸手按住刀柄,死死盯住大殿門外那個好似負笈遊學的「文弱書生」,開門見山問道:「隱官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她暱稱豆蔻,躋身托月山百劍仙之列,約莫是在異鄉待久了,是用的桐葉洲雅言。
仙藻霎時間臉色慘白,被天打五雷轟似的。青壤卻是整個人依舊鬆弛,沒有半點如臨大敵的意味。
至於那兩位依舊被蒙在鼓裏的桐葉洲本土人氏,愈發摸不着頭腦,眼前這書生裝束的後來者,莫非在這邊的江湖上惡名昭彰?
是那殺人如麻的一方強梁,還是有個好家世好師門的貨色?
陳平安卻是用最醇正地道的蠻荒雅言,笑着回復道:「書上不都寫一位寒酸書生進京趕考,露宿荒廟,得遇美人,這般姻緣,哪有什麼刻意為之,都是無巧不成書。」
那尤物婦人吃吃而笑,大概是覺得此人言語風趣。瞧他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雙手拄着一根青竹行山杖,就那麼站在皎皎月色中。
陳平安望向那個化名豆蔻的女子,「既然是托月山百劍仙之一的年輕俊彥,名次還不低,為何在城頭那邊,我好像就從沒見過豆蔻姑娘?」
這撥被蠻荒寄予厚望的年輕劍修,都曾在城頭練劍,時日長短不定,在那期間,時常有劍修在閒暇時過去「瞻仰」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美其名曰「看大門的」。
幫咱們看家,陳隱官是個大好人啊。
佩刀女子沉聲道:「與隱官離得很遠,我性格孤僻,不喜歡湊熱鬧,劍術高不成低不就,排名不高不低,即便見了面,估計未必能夠跟隱官說上話。」
這是實話。
他們煉劍處的半座城頭,也有幫忙「擋駕」的,周密的親傳弟子,流白還好,她不太喜歡說話。但是作為托月山大祖關門弟子的離真,卻是個滿嘴噴糞的,罵人的功夫一天比一天高,都不知道跟誰學的。對待那些想要湊個熱鬧的劍修,離真總喜歡譏諷幾句類似「你也配跟隱官聊天」的言語。此外那件灰色長袍,是舊王座大妖之一的龍君,一般劍修,沒點靠山,確實不敢造次。
青壤大口嚼着麂子肉,神色無奈,含糊不清道:「以隱官如今的運勢,肯定找不到我才對,是我被她們中的誰連累了?」
陳平安答非所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