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家的,那些商戶們怕擔事,寧願將自己的鋪子掛在王家的名下。」
……
面對李世民的質問,還有數不清冷漠的目光,王再學臉色慘然,他下意識的抬眼,看了一下李世民身後的大臣。
杜如晦等人繃着臉。
即便是連王錦,此刻竟也覺得胃裏有些不適,倒胃口啊。
這兩日,他們可是一路看過來的,說實話,這個時候,真的一點話都沒有,一面是奢侈無度,另一邊是人要餓死了,若不是讓你們交了一點稅賦,想來也絕不會有宋村。
所謂拔一毛而利天下,可偏偏人家就不肯拔這個毛,竟還嚷嚷着叫窮,這不是找抽嗎?
你王再學就算要裝樣子,好歹也裝好一些吧,躲在家裏如饕餮一般,到了陛下的面前,哭慘哭得說活不下去了,你叫大家怎麼幫你,睜眼說瞎話嗎?嫌大家死得不夠快?
王再學分明看到了李世民身後諸大臣們的冷漠,這時他已是冷汗淋漓。
陳正泰感覺自己看了一場好戲,在旁陰陽怪氣地道:「窮成這樣,王家還能如此,看來王家的家底真的太厚實了,以往不窮的時候,不曉得一日要宰殺多少羊,又有多少美婢伺候。」
王再學聽到這話,一口老血要噴出來,他立即反唇相譏道:「難道你們陳家……」
陳正泰立即板着臉道:「我們陳家繳稅了!而你做了什麼?揚州連年大災,官府可向你們索要了賑濟的錢糧嗎?現在百姓們已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推行新政,讓你們和那些餓的面黃肌瘦一般的百姓繳納稅賦。可是你們呢,你們隱匿不報不說,稅營上了門,你們還喊冤叫屈。」
「嘿……你可知道,在以往的時候,那些尋常小民們若是不肯繳納錢糧是什麼下場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滅門破家,當初,那些家裏一粒米都沒有的百姓,方才是真正的滅門破家,差役們如狼似虎一般衝進家裏,搜抄走一切可以拿走的東西,將人帶去縣裏,戴枷示眾。以往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叫嚷着滅門破家,怎麼不為那些小民們叫委屈,是否覺得這是理所當然,覺得理應就該如此?今日只稍稍登了你們王氏的門,你們便哭的死去活來的,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陳正泰說着這話的時候,眼中自然而然地透出了憤然,只覺得這種雙向標準的人,簡直厚顏無恥!
「我不一樣。」王再學被陳正泰一番譏諷,怒了,一下子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
其實……他不得不怒。
不說此前稅營做了讓他蒙羞的事,令他覺得自己斯文掃地。今日當着這麼萬千人的面,陳正泰還這般的諷刺他,想想他王家是何等人家,今日還要受這樣的侮辱!
王再學此刻,已怒不可遏,他冷冷地看着陳正泰,仿佛見了寇讎一般,冷然道:「我乃鐘鼎之家,小民們粗魯、刁蠻,難道官府要依靠這些人來治天下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鴉雀無聲了。
可王再學畢竟還是說出了問題的本質。
他覺得自己說的沒有錯。
畢竟,他確實是鐘鼎之家,這數百年來,天下不都這樣過來的,你李二郎和陳正泰想要改,憑什麼?
沒有世族的支持,你們如何改?
王錦聽到這話……竟是下意識的臉羞紅了。
其實以往他真是也這般的想的。
可現在……只覺得這王再學堂堂大儒,說出這樣的話來,尤其經歷了這些日子的見識,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羞愧。
李世民聽到此處,大笑:「哈哈,好極,好極,我大唐看來是少了你們王氏是不成了。」
王再學聽到了陛下口裏的諷刺之意,他自己也覺得這話有些過於直白了。
那些本是來幫着王再學來鳴冤的百姓們,此刻都不出聲了。
似乎……他們也是默認這一切的,數百年來的壓制,這些小民內心深處,顯然很了解自己的定位,自己不過是小民,又粗魯,又錙銖必較,王家這樣的人,本該就是富貴,佛祖不是說,眾生皆苦嗎?下輩子……
可李世民此時怒極了,目光一轉,透出了如刀鋒一般銳利的冷然,道:「你說的好,只是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