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從徐世昌那裏聽聞了,袁世凱想要派人出關去接觸一下北滿革命委員會。周學熙立刻想起了,自家的啟新洋灰廠和某人簽訂的合同,因為戰爭爆發的緣故,到現在只執行了一半。他想着還不如自己走這一趟,既能遠離了開灤合併的是非,也能乘機把之前未履行的合同給解決了。
雖然他現在已經清楚,這些洋灰的購買者實際上是北滿的革命黨,但是面對這樣一單大合同,還有之後的辦廠意向,他也就不在意對方的身份問題了。畢竟這大清國看着也不像還能堅持下去的樣子,他也就沒必要壞了自家的生意了。
如果是在過去,像王占元這樣的老丘八是沒有資格在他面前如此隨意的。再怎麼着,他好歹也是簪纓門第,又是袁世凱的姻親。
只是如今畢竟已經是看得見的王朝末世了,過去令人生畏的官宦門第,終究還是比不上手中握着槍桿子的武人的。而在官場商場打滾了這麼多年,周學熙自然也不會再擺出什麼公子哥的架勢來,如今就算是身為北洋領袖的袁世凱,對於這些過去的部下,也只能哄着騙着,絕不會再如過去小站練兵時,對着這些丘八呼來喝去的。
畢竟過去北洋上下只認得袁大人,而今日北洋已經自有體統,這些將領已經不再是袁世凱可以輕易貶斥的軍頭了。或者說,就算袁世凱貶斥了他們,那些兵丁也只是認得自己的老長官的。既然袁世凱對着朝廷玩擁兵自重的一套,那就別指望下面的軍頭不有樣學樣了。
周學熙哪怕是辭了灤州煤礦總經理的職務,他周家在京津一帶終究還是家大業大,始終都是要靠着北洋這個集團來看門守戶的,因此自然不會在這些小節上和北洋的軍頭起什麼意氣。
於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後,對着王占元不以為意的說道:「我都這把年紀了,還稱什麼公子。王老兄若是不介意,就喚我一聲老弟,要是介意就叫我止庵好了。
日本人能不能打下四平,其實都是不打緊的。重要的,是王老兄你得替咱們北洋保住手中的這隻力量。項城如今雖然臨危受命,接了內閣總理大臣的職位,眼看着不日就要返回北京,入住中樞了。
可如今國事已然大壞,南方各省紛紛獨立,朝廷眼下除了近畿和西北幾省之外,幾乎再無一片淨土。而即便是如此危急的時刻,京城的滿人權貴子弟還想着給項城掣肘。
咱們北洋,現在是外有民黨武力威脅,內有滿人猜忌,可謂是腹背受敵。如今能夠依靠的,也就是手上的這隻武力了。有着這隻北洋軍鎮壓着,項城還能左右騰挪,為朝廷為大家找出一條出路來,要是手中連這隻武力都不存在了,就算項城再怎麼折騰,大家也只能坐以待斃了。」
王占元聽的連連點頭,不住的附和道:「周老弟說的是,咱們北洋能夠重新出頭,不就是靠着朝廷無兵可用,這才讓我們翻了身。要是沒有南北這場亂事,我看朝廷是死活不會放袁大人出山了。」
說到這裏,王占元突然就停頓了一下,接着才猶豫不決的問道:「這南方的民黨,咱們北洋也伸量過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只要袁大人一聲令下,咱們豁出些本錢,總能把南方的民黨給平下去的。可這關外的革命黨該怎麼收拾?
要不是這些革命黨莫名其妙同日本人起了衝突,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打到山海關了。這些革命黨和南方的民黨不同,不僅作戰兇悍,還有着大量的精良武器,據日本人說可能是俄國人在支持他們。我們雖然不懼這些革命黨入關,可要是俄國人插手的話,我北洋軍恐怕是撐不住的。」
周學熙沉默了片刻,這才嘆了口氣道:「國事唯艱啊。這內憂外患一起撲來,我們也只能指望着項城帶着我們走出一條活路來了。你替我安排安排,和對面聯絡上,就說北洋派人想要拜訪一下革命委員會的吳主席,不知可否給個方便。」
王占元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有些猶豫的說道:「現在去和對面聯絡,是不是太早了些?我看那些日本人還沒怎麼出力呢,是不是在等一等,等到日本人和革命黨再打上幾仗。說不定革命黨就敗了呢?」
周學熙冷笑了一聲道:「讓日本人贏了,這東北一樣要丟。而且,既然要拉攏這些革命黨為我們北洋所用,自然就應該在他們最需要我們的時候下注。
第38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