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團上面。
孔希路抓的鬮,他周圍的每個人的神色上,似乎都略微帶些激動和亢奮,畢竟今日的太學之會,是一定能載入史冊的,因此甚至有人還有一些緊張,唯獨孔希路,一臉茫然地拿着手中的紙條,左看右看,不解其意。
因為這張紙條上面,只有兩個字。
「破窗。」
什麼鬼啊?
孔希路抓住紙條,似乎想要使勁揉捏,想把這張紙的含義從紙上給揉搓出來,不然他感覺渾身難受,就像是身上有螞蟻在爬一樣。
他看了眼姜星火,終於理解了參加科舉的考生到底有多恨從四書里「截字拼題」的考官。
孔希路的不正常表現,也讓周圍的人察覺到了。
怎麼回事?
難不成今天一上來就是決賽?
以往不都是先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嗎?
孔希路有點懵,但周圍這些人此刻卻是都感覺自己清楚得很,第一個抽到的辯論題目絕對不簡單,所以才會讓孔公都一時猶疑不定。
因為在開始之前,皇帝就已經立了規矩,吏治問題是無可爭議的,整頓吏治是原則性問題,不需要討論。
所以,就剩下了主要兩個方面,即世風和學風。
世風,也就是隨着商品經濟的發展,在江南一帶出現了新經濟的萌芽,表現為工場手工業的出現和大城池商業的繁榮發展,日益發展的萌芽,刺激了商業的發展,帶來了觀念的革新,形成新的義利觀.工場手工業的出現和發展,促使新的社會階層的出現,即以手工業工人、小商品生產者、工場主和中小商人組成的市民階層。
新興市民階層,一方面通過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則把希望寄托在新思想的出現上,希望新思想能對傳統觀念產生衝擊,使新的思想佔據主導地位,
而學風,其實說的更多的是「士風」。
「士農工商」這四個字到底蘊含着多麼沉甸甸的重量,就不需要贅述太多了。
普通人是沒有資格學習的,能夠學習的是士人,所以士人間的風氣,就是學風。
而在這裏,士人,更多地指的就是以國子監監生、科舉舉子等身份為代表的年輕讀書人。
在士林的話語權中,年老的、德高望重的大儒當然更具備話語權,但從組成結構和基數上來講,底層的年輕士人同樣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讀書人在古代有着崇高的地位,就是因為他們的精神文化領域,掌握了話語權。
而一旦年輕的讀書人聯合起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甚至可以操控輿論,形成一邊倒的架勢。
這就是所謂的「民意」。
哪怕是在古代,只要是秩序穩定的和平時期,「民意」都是很重要的東西,這種東西是無法用暴力或者武力來扭轉的,因為在這個時代,一旦有了民意支持,很多事情都會順理成章,而一旦沒有了民意支持,哪怕是強勢的皇權有時候也不免吃癟譬如明末,江南收不上來錢,明宅宗萬曆皇帝為了搞錢,去派宦官收礦稅,宦官被打死好幾個,一文銅板沒收上來,還背了罵名,想抓幾個搞事的,結果全都千古留名了,這就是民意。
而現在,對於思想界的主流儒者來說,主要是學校中士子的學風,出現了他們認為並不好的變化,學生們開始變得愈發激進和渴望革新,開始嘗試各種新鮮事物,開始喜歡用新奇的詞彙來表述自己的思想,開始追求什麼都「較真」的科學探索精神這樣的思想風氣導致的結果就是,許多老派思維的儒家學者們,對於這類新興學派的牴觸,越來越強烈。
而此時,作為儒家的代表,孔希路其實就是被洶湧的輿論推到了台前,他手持着被自己攥起來的紙團,深呼吸了兩口氣,然後再將這張紙團打開,正式公佈道。
「第一個辯題——破窗。」
壓力不會消失,但現在壓力毫無疑問地從孔希路身上轉移了,懵逼的成了參與辯論的眾人。
破窗,這是很簡單的兩個字,但是顯然,這兩個字不是從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上出來的。
所以,這跟今日關於世風和學風的主題,有什麼關係呢?
眾人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