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
肚子裏仿佛有火在燒。
慧真抱着被子,身體蜷起,緊緊抿着嘴巴。
身旁的師兄們發出鼾聲,睡得正香。
一個個點着戒疤的腦袋都很圓潤,好像蒸好的發麵饅頭。
慧真肚腸飢餓,心中暗暗後悔。
自己不該為了面子強撐,拒絕師兄偷偷帶回來的那個饃的。
因為早課時說錯了話,主管戒律的師父罰了他一天的飯,慧真到現在都粒米未進。
明德寺規矩森嚴,哪怕不許吃飯,每天的打坐挑水,劈柴種菜的活計,也是不能落下的。
在折騰了一整天之後,慧真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他心中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想不開,跑明德寺來出這個家。
「從前在家裏的時候,本少爺也是錦衣玉食,吃一頓早茶,都要好些丫鬟嬤嬤來伺候。」
慧真在心底埋怨:
「修佛修佛,修個甚的佛!我來此地已有半月,既未見神通,又未學到佛法,只給幾篇靜心的經文念念,每天喝粥吃素,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
他出身凡俗,乃是東華國江南地帶的富商之子。
因為嚮往話本里憑虛御風、截山斷江的仙人,因此吵着要去修行。
作為家中獨子,慧真平日裏多受疼愛。
父母拗不過他,只好將他送到了離家最近的明德寺里。
據說很久以前,明德寺興旺昌隆的時候,出過築基大修,雖說現在沒落了,但寺里也有些修行的法門。
對於將自己送去當和尚這件事,慧真很是不滿。
畢竟和尚們頭頂戒疤,身穿灰衣,實在太過尋常粗陋,哪有書里御劍飄然的仙人來的瀟灑?
更何況,慧真還聽說,人家收糞的上寺里去,同樣是一擔子,和尚的糞都比正常人的沉。
這種事情,着實有些可怕。
但慧真最終還是來到了明德寺。
原因有二。
一是東華國內佛法盛行,除了修佛,他別無它處可去。
二是慧真從話本上看過,沒落宗門的藏經閣里,被放在角落中吃灰的書冊,內部都有夾層。
在這些夾層里,常會藏有珍貴秘法、修行經義,得到之後便能一飛沖天。
現實的約束和心中的期待,讓慧真來到了明德寺。
慧真的老爹對兒子的心態了如指掌。
他將慧真送到這裏來,也是有管教管教這個逆子,好叫後者長點教訓的念頭。
慧真的父親早已和寺中主持溝通過,要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先在山上吃些苦頭,以後他才會理解,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美好。
慧真現在確實挺懷念自己在家中的生活的。
想像着從前吃過的山珍海味,肚子裏的飢餓更甚。
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等明天,明天一早,天一亮我就下山」
慧真咬了咬牙。
他心中謀算着,等回去以後,先要大吃大喝一頓,以補償自己這幾天受的苦。
然後張榜懸賞,找到真正的修仙之人。
和尚什麼的,誰愛當誰當!
僧房雖然寬敞,睡在此地的沙彌們亦是不少,連排大通鋪,很是擁擠。
慧真能夠從身旁的被子上,聞到汗液的酸臭氣味。
「我既已打算下山,又何必忍這寺院的戒律?」
他心中思索起來:
「寺中伙房,想來應該還剩下些飯食,雖是些粗糧素菜,卻也能助我捱過今夜。」
這念頭一起,慧真便控制不住了,肚子咕咕叫喚,想忍也忍不了。
他躡手躡腳地床上爬起,避開熟睡的師兄們,將僧衣僧鞋穿好,輕輕推開房門,溜了出去。
月涼如水,灑落在地上。
借着月光,慧真向伙房的方向走去。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行蹤被發現,來明德寺半月,對於寺中的僧人的作息,慧真已經清清楚楚。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