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蘇青冥的建議,青鳥在這個世界裏走了一遍,去尋找那些可能看破天機的人,直到最後她才去了趙國皇宮。
她不喜歡去趙國皇宮,因為這座皇宮裏總是充斥着藥味與陰暗的味道,與趙國在大陸的形象截然不同。
而且她很不喜歡那個太監。
青鳥落在檐角,在暮色里看着就像是一隻檐獸。
秦大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繼續看手裏那份楚皇的罪己詔。
他的眉毛很細,臉色有些蒼白,視線在詔書上停留的時間越長,細眉便挑得越高,神情更加陰鶩。
在幻境裏停留了太長時間,他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事情無法忘記,比如幼年時的痛苦,那隻偶爾出現的、煩人的青鳥,還有某些人的身份——他知道楚皇是與自己一樣的人,更清楚那位南王世子應該是自己的朋友,不過可能正是因為朋友這個詞,讓他從來沒有與滄州方面直接聯繫過。
南王世子死了並不讓他感到悲痛,反而是這份罪己詔,讓他替楚皇感到憋屈與憤怒,覺得好生無趣。
活着真是一件寡然無味的事。
秦大離開御書房,來到一座宮殿前,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藥。
這藥是他自己配的,藥房接受着最嚴密的監管,沒有人可以下毒。感受着碗底傳來的溫度,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推開殿門走了進去,對書案後那位穿着明黃衣衫的年輕人說道:「陛下,該吃藥了。」
趙國皇帝看着他笑了笑,然後開始咳嗽起來,有些痛苦。
他的臉色很蒼白,與秦大站在一起仿佛同胞兄弟,只是秦大的蒼白源自少見陽光,他的蒼白是因為病痛。
趙皇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又接過秦大從匣子裏取出來的冬瓜糖含在嘴裏,臉色與精神都好了些。
秦大勸說道:「沒必要把自己逼迫得如此之急,不妨多休息會兒。」
趙皇走到牆邊把布簾拉開,指着大陸地圖說道:「還有這麼多地方等着我們,怎麼能不着急?」
他的父親必然會成為歷史上最着名的昏君之一,而與之相對,他也必將成為歷史上最着名的明君之一。趙國在他的統治下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姿態,鋒芒漸露,所有的陰暗面又盡數歸了何公公,所以他的形象無比光明,頗得民心。
秦大想着先前那封罪己詔,淡然說道:「至少楚國那邊不用再擔心了。」
趙皇說道:「南王魄力不足,畏懼少岳先生的能力,必然不敢起兵造反,只會帶着滄州另投新家。」
秦大說道:「我這些年與滄州方面聯繫不多,很難爭取,但即便他要投咸陽,我也會想辦法多割些肉下來。」
「大概方略便是如此,具體操作你與軍部看着辦,只是」
趙皇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需要再像前些年那般行事太狠,把自己的名聲弄得這麼壞,沒什麼好處。」
秦大平靜說道:「我喜歡讓人害怕,這樣方便做事。」
趙皇搖了搖頭,指着地圖上另外一處說道:「崤郡的水渠快修好了,築高壩的事情,你交給別人去做。」
秦大看着那處,思緒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候他還是平妃宮裏的小太監,皇帝陛下還是那個不知何時就會被賜死的太子。
他們在御花園的湖邊聊過很多事情,比如怎樣擺脫現在的局面,如果他們成功後,會做些什麼事。
崤郡的水渠便是當時他們的話題之一。
這個水渠對趙國很重要,一旦修好,可以灌溉千萬畝良田,同時還會成為懸在齊國頭頂的一把利劍。
為了修好這個水渠,趙國花費了極大的資源與精力,甚至被迫減緩了消化羅國的過程。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道高壩如果將來真的動用會大傷天和,具體的主持者必然會遺臭萬年,所以趙皇不想秦大親自接手。
秦大這次沒有拒絕陛下的好意,說道:「我會挑選合適的人選,齊人肯定會想辦法搗亂,到時候順便再殺一批。」
皇帝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能不能不要整日都想着殺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可惜你不是個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