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字巷,程家。
程江河這一走,酒字巷的程家突然顯得有些空蕩了,表面上好像只是一個人離開,可卻讓家人卻感覺少了很多很多。
這也難怪,曾經在團場的年代裏,大大小小的一家人,就像一窩鬧哄哄的兔子,連睡覺的炕都嫌擠,幾張嘴要是同時說話,都能把耳朵給吵聾了。
然而現在呢,雖說最鬧騰的老么程江海還在身邊,可總有種驟然間從極鬧到極靜的錯覺。李秀蘭突然感覺很冷清,而且是這一輩子從未有過的冷清感,冷清得讓自己都有點害怕了。
忘了從何時起,何亦安走了,女兒程江水分開了,現如今大兒子程江河也跟着跑了,將來老么程江海肯定也不是個安分的主。半輩子將心思操在兒女的身上,生了這麼多的崽有什麼用!
又不是騾子,能拴在自己褲腰帶上牽一輩子?
這些傢伙將來說什麼都會離開自己的。回過頭來才發現,最終能自始至終陪着你,不讓你不孤獨冷清的,也只有身邊自己這個最忠實的老伴了。
李秀蘭眼神幽幽地瞄了一眼程家安,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兩人好像變老了許多,你看看他的頭髮,咋就花白了那麼多呢?
那麼自己呢?或許也老了許多吧!
兒女都大了,自己可不就老了麼!哎,日子過得真快啊!
裏屋那張程江河的書桌,現在歸了程江海專屬。他爬在上面寫着作業,不時地抓耳撓腮,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着外屋夫妻倆落寞地聊着天。
因為要照顧老么學習,電視是沒得看了,程家安扯了張報紙索然無味地胡亂瀏覽着,也不知道到底看進去沒有。李秀蘭則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做着針線活,不時發着楞,不時嘆着氣,反正總想搞出點響動來,攪擾的程家安更加看不下去了,砸吧着嘴勸解着。
「江河的電話不都打了嗎,都安頓好了,咋還擔心呢?」
程江河報到的頭一天,就及時地打了個電話回到療養院,報告一切平安,這才讓提心弔膽的老兩口徹底放下心來。只不過接電話的是程家安,為此,李秀蘭一直都在抱怨:「那是你接的電話,我又沒聽到江河的聲音,這心裏面總是空落落的。」
程家安黑着臉責怪道:「你這就屬於胡攪蠻纏了啊,我聽到不一樣麼?」
知道自己有點耍無賴,李秀蘭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孩子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你就該叫我過去聽聽的,家裏面聽不到江河的聲音了,聽聽電話總可以吧!哎」
程家安砸吧了砸吧嘴,無奈地調侃道:「你要實在不行啊,乾脆就申請調到大學的洗衣房去算了,這樣天天可以聽到江河的聲音,還能順便幫他把衣服洗了。」
「滾!」
李秀蘭頓時有些惱火了,為娘的心都快操碎成八瓣了,你還在邊上說這些風涼話,她恨恨地說道:「跟你說正經的呢,東拉西扯的!」
程家安面色一僵,趕緊湊上前溫言寬慰道:「行了,孩子大了總有一天都會離開父母的,難道還能天天被你栓在身邊過一輩子。」
望着「空蕩蕩」的房子,一股莫名的淒冷爬上眉梢,李秀蘭呆呆地枯坐了一陣,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嘆息道:「哎,我倒是想啊,可如今江水留在了隴佑,江河考去了蘭州哎!眼下可就剩下個江海能陪着我們了。」
聽到妻子淒淒的感慨,程家安心頭不由地一動,舔了舔嘴唇,試探性地提醒道:「他媽,其實其實我們可不止這三個孩子啊!嗯」
程家安一邊小心翼翼地說着,一邊顫顫地觀察着李秀蘭的反應。這一次他突然發現李秀蘭並沒有如同往日那般,馬上厲聲何止自己,反而顯得有些神情恍惚。
程家安不由得心中一喜,趕緊趁熱打鐵地勸解道:「那兩個孩子其實也不容易啊!你想想,這多長時間了,誰都沒放棄誰,兩頭都在苦耗着,就等着你鬆口呢。再這麼等下去啊,孩子們可就耽誤了,他媽他媽!秀蘭啊,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話肯定是聽進去了!
也許是因為程江河的離去,讓李秀蘭突然有點醒悟,過去自己一直糾結的東西,說到底或許是一錢不值的。
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