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不認得朝中任何一個官員,聽到這個名字,她反而先想到那個在正安堂鬧事的査大人,翰林院不是那些正經讀書人為官的地方,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消停,她轉頭去看沈念一,他反而鎮定如初,下巴微抬,示意冼瞎子繼續往下說。
冼瞎子神色尷尬地笑了兩下:「怎麼,沈少卿不信瞎子的話?」
「你自管你說,我會分辨真偽。」沈念一的樣子還真看不出其他。
冼瞎子既然已經開了口,索性就硬着頭皮說下去:「傅仁翟傅大人一共出了一萬貫錢,請江湖人士將此事擺平,我並沒有見到他本人,不過交活的時候,中間人確是提及過這個名字。」
沈念一點下頭道:「中間人是誰?」
「一個太監。」冼瞎子笑了笑道,「他再想藏得妥當,太監總是太監。」
「沒有其他的了?」
「沒有了,以前他通過搭線曾經找我做過一回不殺人的買賣,所以就留着信兒,沒想到這一次給的是件大買賣,沈少卿或許想問,一個沒名沒姓的太監,怎麼能夠讓人信服。」
「不用信服,他給錢爽快就行。」沈念一沉聲道。
「沈少卿真懂的我們這些人的心思,也難怪我們這樣的人會被看不起,為了銀錢,連親娘老子都可以不認。」冼瞎子自嘲一句又道,「說的沒錯,那個太監居然在沒做活之前,就把一萬貫給出了,很有意思吧,真不怕我們卷了錢跑路。」
「或許從來就沒打算讓你們活下去,無論功敗垂成。」沈念一一語中的。
冼瞎子的臉色更加難看:「要是當時就能得了沈少卿這句明白話,那麼這單生意,我是萬萬不會接的,但是一萬貫錢不是小數目,做多大的買賣才能賺這一票。」
「五十個人的性命,才區區一萬貫。」沈念一的聲音冷得快要凝結成冰。
「沈少卿,我手上可沒沾這五十個人血。」冼瞎子急聲道,然而一轉念,他當時就在場,眼睜睜看着那場屠殺,真正是屠殺一般,手起刀落,那些人有的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直接咽了氣,倒在血泊中。
儘管他穿了黑色的皮靴,都能感受到熱血從靴底慢慢印上來的那種灼熱感,每走一步,都能開出一朵血蓮。
當時,那兩個人已經殺紅了眼,他卻有種想要急於離開的迫切感,因此在有漏網之魚出現時,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先追了出去,身後有個人笑着道,別追丟了,速去速回。
空氣里的血腥氣實在太重,他這樣見慣不怪的人,都忍受不了,他沒想到要追擊的那個人,輕功十分了得,居然一直就沒追上,那人雖然逃得狼狽,心計卻不小,接連給他擺了幾個門子,約莫是看出他眼神不濟,一心往人多的地方跑,結果一進城,正好遇上清早出來賣菜的販子,一衝散開,就給追丟了。
等他站在城門口,看着遠處的不散濃煙,知道那邊的事情已經結了,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眼不見為淨,他這雙眼必然就是殺孽太多才會瞎的,找了幾個名聲在外的大夫看過,都說不清楚病根。
賞金早就領完,事情又辦完,三個人也不用聚頭,各自就散了,冼瞎子回到一個旁人都以為是他常駐居所的地方,想着走漏了一個,總是麻煩,要是過陣子,沒有風吹草動,他才離開,沒想到就真的出了岔子。
先是那個太監氣急敗壞的尋來,但說定然是事情沒有做乾淨,又說是不是沒將人盡數都殺了,冼瞎子有些詫異,他們三個人裏面,應該不會有人刻意去說明此事,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他想要推託,試探是不是太監使詐。
那個太監也不追問,只扔了兩句狠話就走,冼瞎子也算是摸爬滾打多年,什麼狠話沒聽過,當夜卻被噩夢驚醒,坐在白霜一樣的月光底下,全身發涼,沒等到天亮,他就換了住所,生怕有人跟蹤,他還特意轉帶了兩個彎。
後來,遇到避難回來的婁凡白,倆人合計合計,小婁的意思讓他暫時別露面,讓他去外頭打探消息,他求個穩妥就應了。
再後來,就是婁凡白帶回來的壞消息,冼瞎子抓了抓頭,疑惑的說道:「沈少卿,這些我都說明了,但是有件事情讓我不解,那個太監為什麼要說出是傅仁翟大人指使他這樣做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