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仿佛沉浸到回憶中,面帶微笑,目光看向遠處,思緒卻似乎飄到了遠方。
「咱家十二歲的時候就入了宮,因為力氣大,被太宗皇帝看重。他不把我當內侍使喚,命人教我騎射,出征入陣,多次隨太宗皇帝出征。太宗皇帝的騰驤四衛就由咱家一手建立。
當初你太爺爺方政,為了助我建立騰驤四衛還出了不少力。
為此,太宗總喊我馬兒,馬兒,世人皆知劉馬兒太監,反而不知道我的大名叫做劉永誠了。
為了能震懾敵軍,每次出征,我都戴上假鬍鬚,那些大漠兵勇見了咱家害怕得不得了,哈哈!
太宗皇帝五次北征大漠,咱家都貼身跟隨,上陣殺敵,身先士卒!
兀良哈三衛不老實,咱家打得他們丟盔棄甲、屁滾尿流,三衛從此以後再也爬不起來!」
老人說得抑揚頓挫,方元芷聽得津津有味。
一幅幅金戈鐵馬的畫面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方元芷忍不住感嘆道:「可惜我遲生了許多年,不然也要去參軍,一睹將軍風采!」
她此時改口稱老人為將軍了,總感覺只有將軍一詞,才能表達她對老人的崇拜之情。
老人頓了頓,大手一揮,說道:「你也不錯!一個小丫頭片子,敢於上前線滅苗蠻!沒有墮了方都督的威名!」
方元芷有些慚愧:「可惜時運不濟,未能建功立業」
老人不以為意:「一個姑娘家,哪裏需要建功立業?豈不是襯托得我們這些男兒如糞土?對了,那個毛榮,被調任四川任總兵,是你們方家的手筆吧?」
方元芷想起了伯父方毅的話,低頭稱是。
「也好。有程信在四川壓着他,他也不敢再胡作非為了。等四川事後,最好調他去廣西。韓雍在廣西提督軍務,一言九鼎,他去了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方元芷詫異道:「將軍,您在家養病,怎麼還知道天下事?」
老人暢快地打了個哈哈:「也是當年吃了虧,養下的習慣罷了。咱家受太宗皇帝器重,才由殘破之身,成為人人敬重的馬兒太監。朝廷內外,誰人不敬?
為了報答太宗皇帝的恩情,咱家也只有鞠躬盡瘁,為他們老朱家的皇室江山肝腦塗地了。
唉」
老人長嘆一聲,臉上浮上一陣憂愁。
過了半晌,他才說道:「當年先帝兵敗土木堡,咱家正在西陲鎮守,未能來得及救駕。實在讓人心痛,悔不當初啊!若是當初咱家多花幾分心思在宮裏,不至於光想着建功立業、驅逐韃虜,也不至於如此局面!」
「景泰、天順以來,時局動盪,各種勢力角逐鬥爭。若非咱家手握重兵,拱衛皇城,哪裏來的這些年太平日子?」
方元芷這才知道,眼前這位枯瘦白髮的老人,才是整個王朝的定海神針。
那孫家呢?
方元芷還是問了出來。
「孫家?哼。孫太后縱容外戚掌權,還不是不放心咱家?她臨死時也後悔了。只是放權容易,收回來哪有那麼簡單!孫家畢竟小門小戶出身,得意了便有些忘形,這些年勾朋結黨,權勢熏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孫家一家獨大似的。
咱家這副老骨頭,和孫繼宗一同掌管十二團營,老東西對咱家恨之入骨,巴不得我早死!」
「還是皇上年輕有為。這幾年也看清了孫家的意圖,一點點開始削權。咱家就給孫繼宗打個樣,上交兵權和家財,對皇上是一百個效忠!
結果他們孫家,只學皮子不學裏子,假模假樣地請求致仕,反而往十二團營里繼續安插親信!」
聽到此處,方元芷不得不佩服劉永誠的高風亮節。
她想了想,索性跪了下來,誠懇地磕了幾個頭:「元芷敬佩將軍深明大義,高風亮節!為人當如將軍,拿得起,放得下!」
她雖然之前也想做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實際落實時,總還是差了火候。
劉永誠目含欣賞,還帶了幾分慈愛看向她:「丫頭,你也不簡單吶!世上女人那麼多,有幾個不想得到皇帝的青睞,從而一飛沖天?你倒是沉得住氣。」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