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破落之家的女子,之前名聲又已經被壞掉,大鬧會昌侯府一事,輿論自然不會利於自己。
如果有機會為自己辯駁一番,她當然會好好珍惜。
聽了她的話,錢太后並未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聽聞你被苗蠻擄走,還失了身子懷了孩子?」
方元芷只覺得牙根酸澀:「此乃臣女私事,不想曝於人前。還請太后娘娘體諒。」
此話卻惹惱了上座的錢太后。
錢太后聲音帶着些許怒氣:「破落戶之女,做下不齒之事,卻想欺瞞哀家?!你不說,哀家也能查得出來!來人!」
從錢太后喊出「破落戶」三個字,方元芷便一股怒氣從心底湧出。
殿外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宮女,還有強壯的內侍,沖方元芷圍了過來。
方元芷環顧四周後,周身生出一股蕭殺之氣,抬頭怒瞪上座的錢太后。
她壓抑住心裏的怒氣,儘量平靜說道:「太后娘娘,臣女太祖父、祖父皆是征戰疆場,為我大明王朝拋頭顱灑熱血,身死而後已。
祖輩威名尚在邊疆迴蕩,何故成了娘娘口中的破落戶?!
我方元芷雖為女流,可也是應南寧伯貴州總兵官毛榮邀請,才去貴州前線獻技制敵,為延續祖輩對朝廷、對民眾的忠君衛國之心!蒼天日月可鑑!
臣女雖被苗蠻俘虜,卻一未叛敵賣國,二未戕害任何人,又做下了什麼不齒之事?!
說起來,我所遭受的苦痛,根源還是朝廷官兵不給力,讓兵勇在營地里就被抓走了。朝堂不給予我撫恤嘉獎,反而誣陷我做下不齒之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太后娘娘,您正位中宮多年,又母儀天下,豈可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顛倒?!
長此以往,豈不是要寒了邊關將士的心?!
誰還肯為朝廷拋頭顱,灑熱血,身先士卒,馬革裹屍?!」
錢太后本來慵懶地坐着,見方元芷說得義憤填膺、鏗鏘有力,反而精神一振地坐正了身子,目露精光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元芷,卻沒答話,只是冷冷一笑,微微揮手。
方元芷見一幫人向自己靠近,做出防備姿勢,卻不動手。
她的內心複雜糾結之極。
此處是皇宮大內,錢太后的仁壽宮中。她一個孤單女子,如何敵得過眾人?
而且貿然出手,落下個以下犯上的罪名,自己吃虧不說,連帶着方家也會跟着遭殃。
她已經得罪了會昌侯府,還要得罪一個錢太后麼?
陳嬤嬤似乎看出了她的糾結,說道:「方小姐莫怕,只是驗驗身子,不打緊。」
方元芷眼神複雜地掃過陳嬤嬤和錢太后,一抹屈辱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終究還是放棄了抵抗,隨宮人們下去。
宮裏嬤嬤的手力度不小,方元芷被攪得一陣疼痛,弓身側臥休息了半晌才恢復過來。
她默默整理好衣衫,出了廂房門,站到空氣冷冽的院子裏,倔強地挺直脊背,低眉垂目,把仇恨和眼淚都掩在了眼皮底下。
方才承受的屈辱,比當初徐淳對她的強迫更深、更重。
如果說徐淳對於她的強迫是出於愛和佔有,這次遭受的屈辱,則完全是因為那個高高在上老妖婆的好奇心!
我一個不打算嫁人的閨閣女,跟你居於深宮的老妖婆有個半毛錢的關係?
你憑什麼讓人給我驗身子?!
就憑你是母儀天下的太后娘娘?
方元芷正悲憤交加地想着,卻聽到有人高呼:「皇上駕到!」
方元芷跟隨身邊的宮女內侍一同行跪拜禮。
卻看到一雙繡了金龍的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有人扶起了自己。
熟悉又有些清浚的年輕男子聲音響在耳邊:「元芷。」
方元芷慢慢抬頭。先看到的是黑色大氅,再往上是線條優美的下頜,薄唇輕抿,若懸膽的鼻樑,以及一雙眼角微微上揚的鳳眸。
縱然是天黑,僅有廊下的燈籠照映,方元芷仍能看清楚這雙眼睛漆黑深邃,黑光彩射。
她今天懵懵懂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