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極力勸阻,解釋她不是太監,是個女大夫,又解釋了她的身份。
他依舊怒恨難消,拖着還沒怎麼好利索的身體,義無反顧地私服出京下了江南,要親自動手虐殺她!
他想過自己會被暗害在路上。他倒無所謂,哪樣不是死?死在皇宮裏和死在京城外,對自己又有什麼分別?
他倒希望自己死在外面,不被關在那個看似保護他,實則囚禁他的牢籠——紫禁城。
他不知道為什麼沿路上他沒被害死。
到了江南,那些人終於動手了。
他也釋懷了,那個叫方元芷的賤人,自己已經凌虐了她。雖然未曾致死,氣恨也消了大半。
她倒不把自己當皇帝,居然敢還手對打!
挨了一頓揍後,朱見深心裏的憤怒倒是消散了許多,更清晰地認識了自己。
除了那個虛妄的皇帝身份,自己只是個連女人都打不過的廢物,更何況與那些老而成精的狐狸對抗?
只是他沒想到,在漆黑冰冷的水底等死的時候,還有人來救他,還是那個被他捅了幾刀的女人
如今滿目金黃的油菜花,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色。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微風輕拂,那個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女人還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
世間一切仿佛都如眼前的風景一般美好、輕鬆。
他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方元芷見他走的慢,經常停下來等他。
路邊有棵歪脖子樹,樹上的淡粉色的花朵開得如火如荼。
方元芷輕輕鬆鬆就爬上了樹,極目四望後,摘了一個花枝跳落到走近的朱見深面前,瀟灑地遞過花枝:「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朱見深一愣,沒接。
方元芷有些訕訕,以為是他對自己褥他還有芥蒂。
她訕訕地把花枝插到朱見深衣領里,又自顧自往前走了。
方元芷邊走邊盤算,自己還是得讓他把這過節揭過去。
若是朱見深真的短命掛了倒不怕。可若是在徐家支持下,他奪回權力,回頭清算自己,那還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走到日近中天,朱見深開始左右張望,腳步也時而緩慢。
方元芷暗自覺得好笑。
所謂皇帝真是窮講究。不就是想解手麼?路邊哪裏不行?
可他不提,她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朱見深頂着曬得有些泛紅的麵皮,不時輕輕咳嗽時,方元芷才恍然大悟道:「公子可是要更衣?」
她走進一片油菜花田,往裏前後左右都檢查了番,才招呼朱見深:「過來,這裏就行!」
朱見深自幼長在深宮,從出生就受嚴格宮廷禮儀教導,還從未在露天場所更衣過。
他有些不自在,瞪了瞪朱元芷。朱元芷「哦」了一聲,稍離遠了幾步,背過身去。
朱見深說:「你走遠些。」
方元芷雖然女扮男裝,可畢竟是個女人,還是個嘲笑過自己的女人,他有些尷尬。
方元芷卻不同意:「那不行,再遠了照應不上,你將就將就。」
朱見深尷尬地噓噓完畢,又鎮定下來繼續往前走。
方元芷笑嘻嘻看着他:「上次是我胡說,您別往心裏去」
「閉嘴!」朱見深白皙曬紅的皮膚此時紅脹得有些發紫,氣急敗壞。
方元芷訕訕地笑了笑。
「你一個女人,如此粗鄙,絲毫不顧禮義廉恥,你們家就是這麼教導你的?!」朱見深惱羞成怒,劈頭蓋臉地罵了她一通。
方元芷很是難堪。她也不想這樣,不還是想解開過節嗎?
她往前看了看,遠遠的樹林中似乎有個村子在冒裊裊炊煙,她連忙調轉話題:「有村子!我們去看看能不能打個尖!」
說着,她往前快跑了幾步,裝作要去探路的樣子,與朱見深拉開了距離,可又不敢離太遠。
進了村子,方元芷找了一戶門口晾着衣服,還養了幾隻雞的人家,詢問能否供應一頓飯,還數出一百個銅錢
第72章 山隨平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