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二字一出,柳惜娘眼眸都亮了,又趕忙垂頭壓下去,只扶着顧老夫人,不說話。
顧婉玉本還沉浸在「哥哥沒有去科考、哥哥前途完了,我該怎麼辦」的慌亂中,聽見這句話後嚇了一跳,眼眸一轉,向盛枝意說道:「母親,您快給祖母賠個禮吧,祖母一時氣話,當不得真的。」
顧婉玉是明知道盛枝意不會低頭賠禮,才這般說的,她是在加一把火。
顧小小聽見「休妻」這兩字的時候,匆忙去看母親。
她的母親今日穿着一身明艷艷的湛藍色,頭頂翠鳥珠玉,一張銀月滿面上瞧不出什麼情緒,聽到「休妻」二字時,那雙凌厲的丹鳳眼譏誚的向上挑起,一句話都沒說,只回了一聲嗤笑,將顧老太君氣的半死後,便在顧老太君跳腳的憤怒中離開了。
休妻?不可能的,只要她家裏一日不倒,顧雲亭就不會休妻。
反倒是她要來休夫!
以前她還怕傷了夫妻間的感情,偶爾會對顧雲亭和顧老太君忍讓幾分,但她現在不在乎了,顧府翻了天,她也只覺得吵鬧。
顧乘風如何她不在乎,她現在只等着顧雲亭從東津回來,籌備休夫事宜。
這顧府的爛泥潭,就讓他們幾個人繼續爛在這吧。
顧小小跟在母親身邊,看着她母親的臉,覺得母親很像是一隻翠綠的孔雀,一身長羽稠濃昳麗,強大又美麗,誰都不放在眼裏。
她緊緊地快走了兩步,跟在母親身邊,想,母親被休了她也會跟着母親的,她最喜歡母親了。
盛枝意帶着顧小小從顧府離開之後,顧老太君又被氣的發昏,匆忙被抬回了華竹園。
而顧婉玉瞧着這場面,便覺已經無力回天,只得讓丫鬟再去顧乘風租住的院中跑一趟,將所有事情都告知顧乘風。
丫鬟再離開顧府的時候,顧婉玉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天已經大亮了,辰時已近。
她的兄長已經來不及了。
在這一刻,顧婉玉十分體會到了顧老太君的心情,她的心頭也湧上一陣說不出的恨意來。
母親怎可如此肆意妄為?平日裏欺負她便算了,她不過一個女流,也不去科考,但她那浮白載筆的兄長不同!
就因為府中的這些瑣事亂事拖了後腿,母親毀了大兄的前途!
這可讓大兄怎麼辦?
——
顧婉玉的丫鬟又一次到顧乘風租住的院落里的時候,顧乘風還將自己關在那間廂房中,死活不肯出來。
丫鬟來通報的時候,便瞧見那位俊美的公子將門推開一條縫,露出來一雙猩紅的眼,聲線發抖的問:「母親呢?母親還不肯來給我賠罪嗎?」
丫鬟垂着頭,說道:「回大公子的話,夫人說,她不會縱容您,說您要為自己的抉擇付出代價。」
「夫人已經帶着二姑娘去京郊莊子裏了,而且...現下已過了辰時了。」
過了辰時了,科考開始了,他趕不上了。
母親真的沒來找他。
他的科考路完了,他安排好的官途,他的一切,都在今天戛然而止。
顧乘風只覺得一記重錘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他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他對他的母親充滿了怨恨。
母親怎麼能這樣心狠的對他?
他可是她親生的孩兒!
他沒了功名,母親就會高興了、會滿意了嗎?
不聽她話的孩子,就一定是錯的嗎?
顧乘風咬着牙,想,他一定不會屈服的!
母親要和他比心狠,那就一起來比,將整個顧府的前途都拖拖來比!他不讀書,整個顧府都沒出路!他不信母親不後悔!
昔日裏尊貴的公子跪在地上,像是個瘋子一樣,喃喃的在口中道:「我一定會讓母親後悔的。」
他以後再也不會去考取功名,他要讓母親知道,他變成這樣,都是母親害的!
是母親,毀了他的大好前途!
母親要做一輩子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