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輕手腳皆被捆住,整個動彈不得,屁股坐在地上,他大聲一呼:「居丐安,你快給我鬆開,我是大趙將領,不接罪才是謀反。」
聽過他的話,居丐安一愣,隨即大聲笑道:「喊得好!我就恨你跟我打官腔,以後就這麼跟我說話!」
許時輕一臉不可置信,大張着嘴,眼神絕望地在居丐安的周身打轉。
他見過耍無賴的,卻沒想到有人竟能頂着滿臉質樸和萬分真誠地耍無賴,將他堵得啞口無言。
許時輕沒了法子,又出口討好:「那我不跑,能不能給我鬆綁?」
居丐安忖了片刻,嚴肅道:「不行,我兒說你好食言,說話屢不算數…在敕使宣召前,你就在這兒待着。」
說完,他領着民兵就走了,留許時輕一人在帳里乾瞪眼。
等居丐安出來,主帳外的人也跟着散了,只留着兩個士兵緊緊把守——從前是守外人,現在守起了主將。
不到半刻,又有人來探問了。
這一次,兩個士兵沒有攔人,小兒大搖大擺地進了主將營帳。
見有人來,許時輕心中又燃起希望,兒子總比老子好騙些。
「好賢侄,快幫我松鬆綁,這系得可疼啊。」
阿遙挺直身板,走到許時輕跟前,聽其一說話,他又擠起眉——昨日,許時輕還叫他阿遙。
他捺下氣性,不動聲色道:「許大哥,我都叫你別去接令了,你非不聽,那就別怪我跟阿爹告狀了。」
許時輕恍然大悟:「是你小子賣的我,臭小子,你給我等着,看我回頭不收拾你,我就不姓許!」
阿遙一愣,忽地笑道:「呵,叫得好!我就討厭你跟我假客氣,以後都這麼跟我說話!」
說罷,他就搖頭晃腦地往外走,心情大美。
身後,許時輕癱坐在地,不敢相信,心中抓心撓肝般地難受:「無賴…無賴!你居家祖傳無賴!」
這時,束手無策的還有堵在城口的敕使。
一時間,敕使跟許時輕倒成了一對牛郎織女,思見不得。
突然,不知哪處百姓驚動了車架前的馬,馬匹登時揚蹄,前後一仰。
敕使在車架里一晃,車軲轆落地時,他沒擱住腳,整個往前撲去,滾出馬車,摔了一個紮實的狗吃屎。
眾官兵忙上前攙扶。
敕使爬起身,面色鐵青,懵看了一圈城中百姓,他俏出食指,顫聲道:「反了…反了!都反了!」
從京都來時,官家還說只押解許時輕一人回京,暫不動許家一族。
敕使登時抹臉,按下敕令,帶着一行人退離了俚州城,當天便返程京都。
待敕使歸京,在朝前一頓添油加醋地向官家告了狀,官家竟氣得當場發病,而後擬旨,昭告天下:南九州節度使叛離大趙,不復返朝。
這一旨詔下,將南境與大趙徹底劃開。
先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取而代之的便是在夾縫中生存的南境。
南九州的所有知府、知州,明面上還是趙官,可他們沒有多少實權。
大統的軍權、政權,皆在九州節度使,許時輕一人的手中。
也就是說,南九州內,所有趙官一夜之間都成了擺設。
是禍?是福?
在南越大軍頭戰失利,整裝再待發兵時,官家的這一詔令,就像一把雙刃劍。
它向南越軍投了名狀,大趙不會再管南境之事。
同時,它也警告了南越軍,南境之事不再與大趙相關——從今往後,不管是民兵,還是南九州節度使的大軍,都可以向南越軍開戰。
金蟬脫殼,一觀大趙和南境兩方,卻分不清誰是蟬,誰是殼。
這時的西南營場裏,許時輕聽聞了官家旨意,倒是如釋重負。
這是要放他自由啊!
別人不清楚當今官家,可他許氏一族清楚。
他是仁慈的君,也是重利的君——兩者並不相斥,反而相得益彰。
一旨兩意,是當今官家對整個大趙所作的,最有利的,最逐利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