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春潮暗涌。
男人粗糲的指節撫過女人的雪頸,呼吸沉沉,聲音森寒:
「你根本不是齊榮氏的小女,真正的齊楣,早就爛在了地下」
「楣兒,別想逃,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齊楣驀然睜眼,呆呆地望着帳頂出神,胸口劇烈起伏。
在看到周遭熟悉的佈置後,鬆了口氣,整個人卻如剛從水裏撈上來,褻衣都濕透了。
床帳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齊楣啞聲喚道:
「鶯兒,什麼時辰了?」
「回二小姐,寅時了,天還沒亮。」
齊楣按了按額角,深吸一口氣,掀開帳簾:
「伺候我更衣。」
管事的王婆進了屋,見齊楣早早就醒了,自覺地坐在妝枱前,任人打扮,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
「今兒可是二小姐的大日子,都給我打起精神,務必將小姐妝點得花容月貌,教貴人們眼前一亮。」
齊楣克制住打哈欠的衝動,任厚厚的脂粉如刷牆一樣塗上她的臉蛋。
如墨的青絲被侍女們的巧手盤來繞去,扯得頭皮生疼。
等到天色大亮,好不容易上完妝了。
齊楣頂着滿頭珠翠,在侍女的攙扶下,進屏風換衣。
「啊——」
她正困得頭腦發昏,猝不及防,被鶯兒「嗷」一嗓子嚇醒了。
鶯兒臉色蒼白,哆嗦着手,捧着一件緋紅的外袍。
那是齊楣為今日生辰宴獻舞備下的舞衣。
用料是百金一匹的雲錦,袍身用金絲繡着百鳥朝鳳圖,針腳細膩,將羽毛的層次勾勒得淋漓盡致。
只可惜,袍身中心的位置,被人劃了個大洞,金鳳沒了腦袋。
袍角染上了墨,色彩斑斕的百鳥變成了烏鴉。
王婆急匆匆地沖了進來,見狀也發出一聲驚叫:
「天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鶯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渾身顫抖: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從箱子裏拿出來…就…就這樣了。」
王婆一把奪過外袍,氣得甩了她一巴掌:
「蠢東西,你怎麼看得家?」
鶯兒被打得跌在了地上,嚶嚶嗚嗚地哭。
王婆氣不過,又照她心窩子踹上一腳:
「還有臉哭?是不是想滾到恭房刷恭桶去?」
鶯兒被打得又哭又嚎,爬過來抱齊楣的腿:
「小姐,小姐,奴婢冤枉啊,求您救救奴婢」
齊楣只是冷冷地看着。
王婆打夠了,露出一副寬大的神色,擺好架勢,正欲出聲,齊楣卻伸手攔住了她。
她蹲下身,直視婢女的眼睛:
「鶯兒,我問你,我不在的時候,誰進過我的屋子?」
鶯兒淚眼婆娑,止不住地搖頭: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一直在屋裏守着,不,不曾有人」
齊楣抬手截斷了她的話,嘆了口氣,聲音溫柔:
「沒事了,鶯兒,不怪你。」
鶯兒剛鬆一口氣,緊接着,齊楣的下一句話卻將她打入深淵:
「下人弄壞主子的東西,按家法是要打二十仗逐出府去的。念在你我主僕一場,就按王婆說的來吧。」
「去律堂領二十仗,日後發配至恭房刷恭桶。」
鶯兒愣了片刻,更加聲嘶力竭地哭喊:
「冤枉啊小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齊楣後退一步,避開她抓過來的手,抬眼望向傻在一邊的王婆。
「王管家,還不命人將她帶下去?若是誤了時辰,老爺追究起來」
王婆這才如夢初醒,哆嗦着嘴唇,吩咐家丁將婢女拖走。
待眾人消失於視線中,齊楣「啪」得一聲合上裝舞衣的匣子,臉色陰沉。
用腳趾頭猜,她都知道是誰幹的。
府上有這能耐令下人們合起伙來蒙她的,只有那位驕縱的大小姐——齊府正兒八經的嫡
春庭晚 一、春庭深(一)